瑶山神仙顶
北路西峰后的花树间隐着一座幽静小院,秋风轻摇,落叶如金,衬着奇幻瑰丽的朝霞晚霭,听着缥缈空邃的暮鼓晨钟,倚着四角翘檐的青砖瓦房,品仙茗,布棋局,仿佛一处世外桃源。
“这里不好么?”孙兰仕坐在院中的小石桌旁,白衣单薄,黑眉紧蹙,一边自斟自酌,一边自说自话:“睿亲王流连忘返之地,都不能让你满意……小莫,你可真难伺候。”
天无边,地无涯,云浪翻滚,光影陆离,你可跑到哪里去了?
回瑶山当夜,孙兰仕就来到了这个小院,里里外外查过一遍,至今数月过去,她已不知来过多少次,查过多少遍,就生生的找不到一条逃路。
“你说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不见了?”
白袍管事被逼着作答:“或已羽化飞仙?”
没有从外面跑,也没有在里面藏,除了上天,哪儿还有路呢!孙兰仕自己一度也盯着碧空发起了呆:难不成小莫长了本事,会腾云驾雾了?
也不是一点可疑之处都没有。小屋里的木床曾被移动过,墙壁上的砖瓦曾被抠抓过,石桌下有一圈古怪的凸纹,她摸到过一个小石钮,可不知是早坏了还是根本没用,不管怎么鼓捣,并不见院中有何异事发生。气急败坏之下,她将那间小屋里的砖地墙皮全部砸开,在床下位置找到了一个石板夹层,里面空无一物,似个已被废弃的暗格。
孙兰仕亲自拿了铁锤敲打,石板断成数节,底下露出了坚硬凹怪的山岩,而她所想象的通路依旧没有,甚至连一丝可疑缝隙都看不着。
“主子。”跟来的孙府黑袍管事见她抡锤凿山,怕是有些走火入魔了,紧着忙着劝道:“这可真不像是有暗道。您歇歇手吧。”
“会不会是在里面有机关?”
“不会吧?”黑袍管事和白袍管事面面相觑:“里面做机关,只能打开里面这一层,外边的石板是破不开的。要是外面做机关,也是只能打开这个暗格夹层,没法凿破内里的山岩。”
“是啊,谁家这样做机关?”孙兰仕也是迷惑不已:“里面的人想出,出不来;外面的人想进,也进不去。除非,里外都正好有人,同时移除了机关。”
黑袍管事挠了挠头:“奴才想,做机关要么为防人,要么助逃生,照您说的,这样里外设障,先给自己添了无穷麻烦,助逃生是不可能的了。若为防人,只需外头一层就够了啊?”
白袍管事点头附和:“暗格还是像藏东西的。”
“话虽如此,可这屋子是睿王曾经住过的……”孙兰仕皱眉苦思:睿王其人,怪癖无极,最好干一些令人匪夷所思之事。比如,她修遇仙洞,就在洞门上作了一堆文章。想从洞里出来,得用归元秘钥;想进去洞里,得用蛊为引,且那启蛊之处,还离洞门遥远,除非两人合作,我在血池边启蛊,他在门旁等开,门开多久而阖,我还控制不了。门开一次,三月之内不能另外启蛊,而里面的人又找不到门,仍然无法出来,除非你正好握着归元秘钥。
这些秘闻乃舅父听妻主樊璐亲口所述,绝不掺假。可老头对我多有隐瞒,他不说解蛊之方,我余生只能当个血引,他还告诉了我一个假洞门。试蛊之时,我让人等在洞外,只听得山峦巨震,还以为此生不见,谁知没多久功夫,那人又在面前了。唉!
孙兰仕叹息之间忽然心思一动:不会刚好有人在那时进洞了吧?那可真对不住,除非天翻地覆,你这辈子休想再出来了。
沈叔竟然相信我把小莫关进洞去了,嗬……我怎么舍得呢!
孙兰仕苦笑一声,咽酒下喉:我对小莫是一片真心,可他对我……
天天想着回到那个女人身边,真回去了,你会粉身碎骨。小莫,你不懂么?本来我可以只为圣上一人效力,可就因你当了这个替身暗卫,我不得不长出两副面孔来,死命向上爬。因为一个小小细作是救不了你的,唯有握住最高的权力,我才能把你和小枫护在羽翼之下。
你以为紫云瞳是你的靠山?不,我才是!只有我才是!孙兰仕仰头又喝尽了一盏苦酒:“紫云瞳活不了多久了,即便她活着,你看看叶恒的下场就该知道,跟着她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死的还会比谁都凄惨。”
回来吧,我既往不咎,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恍惚间,花树之下好像站着一人,正对自己浅笑嫣然。他轻轻弹出一股内力,让小树轻摇,花瓣抖落,仿佛一场花雨,姹紫嫣红都落在了她的肩头。刚到凰都,他挨了紫云瞳的鞭子,背上血痕交错,却仍趁夜半来到她身边,带着她跃上老树,坐在高高枝头,仰望星空,他知道她的一腔抱负。她乏的时候,他偷偷的为她输送真气,舒缓筋骨;她闷的时候,他还傻里傻气的跳上一曲剑舞,搏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