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山?”紫云昂伸出右掌,往掌心里嘘了一口气:“难道本王会是孙猴子么?”
老宫监自悔失言,连连告罪。
“若拿赤凤来做比喻,阿公的意思就是:司烨在朝而死,司炀逃外而安。”紫云昂淡淡一笑:“这道理我懂,只是如今情势不同,我还不能离开上京。”
“王主?”
“老三和小七都是多疑之人,前数日我居府养病,有多少人来殷勤探问,包括祁相在内,没见着我的面就都赖着不挪窝,后来连乐璇和珠儿也被召进了明光殿。”紫云昂一哂:“防范这样严,你说我怎么走的了?此其一。小七已奔向瑶山,途中遭遇雀翎军,正生犹疑,若再得了我离京不知去向的消息,她还会按原定计划行事么?这一计,我费了多少心血,等了多少时候,调用了多少势力,可说是掏空了自己的家底儿,若没能网住小七,便是全功尽弃。我离京又有何用?难道也如韩飞一般,成了个无路可奔的丧家之犬么?此其二。再者,我虽把珍珍和丹丹送到外家以备不测,到底正夫嫡女在此,若我孤身逃去,累他们受难,也太无情了些。此其三。”
“老奴想,君上他……”老宫监弓着身子没有抬头,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把话从容说完:“定能与王主共患难。”
紫云昂扶起他一笑:“共患难,是为他年同喜乐。走,未必能保住我的性命,不走,未必不能达成我的心愿。眼见快到孝贤皇后的忌日了,阿公想起什么来没有?”
老宫监疑惑的摇了摇头。
“母皇当年欲立花氏,百官不敢奉诏。”紫云昂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晦:“以母皇当年之威望,尚且无可奈何。你觉得老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就举屠刀杀我么?”
“先帝曾以豫王托付圣上,圣上应了,可结果怎么样?豫王被英王一箭穿心……圣上受了先帝责备,竟然一不作二不休,矫诏登基。”老宫监叹了又叹:“狗急了都会张口,何况是曾经嗜血的人呢?”
紫云昂闻言皱眉,反复想了一想:“一旦小七身死,玄甲军有变,朝中必然大起喧哗,世族勋戚不满老三久矣,难道会坐视社稷倾覆?”
“可如寿宁侯之流,光有嘴上的功劳,早没了手中的实印啊。”
“外面形势已乱,朝中也不会太平,若再来一场百官伏阙……”紫云昂顿了一顿:“老三所凭,一是清流,二是紫衫军。清流都是文弱仕女,暂时不必理睬。紫衫军么?老三自己不懂军事,靠着小七,小七一死,傅临又不在,只剩了个齐晖……到那个时候,她是着急保着主子跑,还是奋勇来杀本王啊?”
“跑?”老宫监大吃一惊:“齐晖怎么会保着圣上跑?”
紫云昂讳莫如深的一笑:“为防本王,还要增兵上丰一线。嗬……这兵增的正好。”她回身至里屋密格之间鼓捣许久,取出一个长匣子来,叫过老宫监:“阿公,这样东西连你也没有见过,是在母皇病榻前,我哭求来的。”
老宫监一凛。
“拿去给丰宁猎军的全種看上一眼。”紫云昂俯头耳语:“如此这般……老三派去的廖辉年轻莽撞,有勇无谋,不难对付……”
老宫监听不几句,袖口急抖,似觉难险备至。
“阿公且放心去。”紫云昂脸上仍是往日波澜不惊的笑容:“就连龙虎卫大将军晁珊,本王都有联络。吃一堑必得长一智,本王不会再犯当年之错。”
“王主,您在上京这里布局,穷奇在瑶山那边动作,万一被江右四国钻了空子……”
“等她们反应过来把兵调齐,我早不住这儿了。”紫云昂胸有成竹:“金乌孤悬西北,可略过不计,雪璃与我大胤虽有盟约,葛太后却不会为了老三轻易出兵,一定是先行观望,再来揩油。玄龙刚打完九戎,尚在修整之中,那小皇帝和大司马早被小七打怕了,自来瞻前顾后,不会首先出兵。青泰倒是个爱占便宜的,可她那好甥女青峦会放过这个夺位的大好机会么?彼时正自顾不暇。我只要在小七被困临渊上弄些玄虚,将消息分批放出……路途遥远,探知不确,四国就都不敢擅动。争取到这些时间,本王内有宗室勋戚为助,外有玄甲铁骑为援,迅速掌控枢机,怕那青麒老奶奶、玄龙小娃娃、雪璃的无行男人何来?何况她们各自为政,彼此攀咬,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老宫监只觉茅塞顿开:“既然四国不会打来……”
“诶,打还是会打来的。”紫云昂摆手言道:“哪一次我大胤内乱,她们不来火上浇油?只是打来,也有打来的好处。”
“啊?”老宫监惊疑不定,脸上的皱纹就更深了一层:“内忧外乱,有何好处?”
紫云昂笑道:“四国各来挑衅,缠住的是傅临大军。傅帅乃大胤忠臣,难道国难当前,她不先去御敌么?届时本王好言抚慰,再许她高官厚爵,她家小族属又都在京中,便如当年韩宜一般,看着势力强大,其实顾虑甚多。最后也就顺势而为,被本王收降了。”
“王主妙策。”老宫监深深佩服。
“除掉小七,本王也算送了青峦一样大礼。”紫云昂又盘算了一阵:“加上青麒皇位,真是不薄了。至于玄甲军和合江天堑,她若还想染指,可就要自取灭亡了。”
“要不要试着先和韩飞将军密联一下?”
“韩飞一掌错银虎符,会自己主动来和本王接洽的。”紫云昂微露笑意,似乎这盘棋下到此时,已然胜券在握:“眼下,咱们只需坐等,坐等小七自投罗网。”
……
凌霄宫主受武德帝、贺兰后所托,往昆山法华寺进香祷福,想起当日与紫云瞳在此假装邂逅,雨中同游,心中不胜感概。特意又请了一张吉纸,带回馆驿,左看右看。
“主子,笔墨已经都预备好了。”流云讨好言道:“您懒怠动,奴才替您写也行。吉纸不好叫它空着。”
李慕便递给了他:“那你写吧。”
“是。”流云接过来铺在桌上,等了好一会儿,不闻吩咐,有些摸不着头脑:“主子,您有何愿景?”
邀月在旁,瞄着李慕的神色,忙推流云:“你就写你的,问主子作甚?”
“哦!”流云看他给自己一连使了好几个眼色,挠头半晌,往红彤彤的纸上写了个“喜”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