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黄昏,和王紫云然回到府中,刚进了正房的门,就看见自己的王君姚重华领着众多管事仆从等在阶下,样子很是焦急。
“又怎么的了?”
姚重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紧紧攥住和王的手,怒声斥问:“你又做什么去了?让我担心。”
话是好话,心是痴心,和王也就顾不得又在下人面前丢了一家之主的脸面,安然受之:“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
姚重华把她拽进内房,将来请安的侧夫、侍郎、公子们全轰了出去,打发了总管下仆去明间摆饭,自己闭紧屋门,这方恨声埋怨:“把你留在诏狱就得了。别人躲还躲不及,你跟赶着投胎似的往里挤!”
和王不禁笑了:“咱不是说好了么?投胎也是投成你绣帕子上的猫儿狗儿,一辈子藏你怀里,怕什么?”
“你还笑……还笑!”姚重华气急,上手就扯和王的耳朵:“亲贵王臣们都看着你呢!这一去,宝座上那一位会怎么想?”
“不去,你当老三就不会多想了?”和王一哂:“她现今高高在上,有恃无恐,想怎么捏鼓你就怎么捏鼓你。与其战战兢兢闭门谢客显得心虚,倒不如正大光明的该探监探监,该传话传话。好叫老三明白,谁像她们一个个的冷心绝情。倘从大报恩寺请走的是她,我当姐姐的也照样会去诏狱问候。”
姚重华咬着唇看着妻主,半晌叹了口气:“老六怎么样?”
“就那样儿。”和王往罗汉床上一坐:“我也佩服她,死到临头了,还有闲心琢磨那些破事儿。”
“圣上真会杀她?”姚重华话刚出口,忙就掩唇。
和王“嗤”的一声:“我想好了,她要让我说这个‘杀’字,我绝不说。”
“那……阿然,万一她借机处置你?”姚重华又紧张起来:“你平日就和老六走得近。”
和王笑了笑:“对啊,早撕撸不开了,让圣上替我撕撸去吧?”
“阿然!”
“别瞎操心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就得了。”和王拉过夫郎的手来:“不过有你在,我总是能逢凶化吉。”
姚重华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在外跟人说,因为我厉害,总管着你,你才这么没出息的?这会儿又来说好听的。”
“那是醉话。”
“醉话才真呢!”
和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句醉话还真是句实心话。”
姚重华“腾”就把手抽了回来。
“你管着我好啊,我不贪心也就不会涉险。”和王喃喃言道:“每回让她们数落的,我也想出息出息。可起了个头,就想起你来……万一弄成老六现在的样子,想你,却见不着你了,如何是好?这颗要蹦跶的心啊,也就偃旗息鼓,安静下来了。”
姚重华心中感动,口上却不肯附和:“明明是你没那蹦跶的本事。只好拿我当恶人,扯幌子,在外撑撑体面。打小儿我就瞧出来了,你是姐姐,却叫矮你一头的老四欺负,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咧嘴哭。”
“是你抱打不平,把老四推了个跟头……”和王目光柔和下来:“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崇宏宫蹿出一头叉腰瞪眼的小公虎,吼的树叶都噼里啪啦掉下来了。”
“你……”姚重华本要发作,转脸看见和王脸上倾慕痴迷之色,竟然脸红了一下。
“许是老天听见了我的祈祷,铁后竟然真把你嫁给我了。”和王回忆过往,脸显笑容:“我一直害怕你会当太女君呢。”
“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儿,怎么当的了太女君!”姚重华一嗤:“父……铁后养着我,就为日后拉拢你这种傻蛋皇女,别和她亲闺女们争这争那。”
“争?呵,除了得留着这个亲王位好给你争些脂粉钱,别的……”和王阖了眼眸,歪了肩膀,轻轻靠向夫郎:“我都没什么念想了。”顿了一顿,她又说道:“还有孩子们。小约全好了吧?”
“好了。”姚重华念了两声“菩萨保佑”,忽然想起一事:“哎呀,不说我竟忘了,宫里传出消息……”他贴着和王的耳朵低低言道:“小殿下也发作热症了。”
“啊?”和王一惊:“真的?”
“真的。”姚重华也很是谨慎:“珠儿他爹不是被京兆尹衙门押走了嘛,羲和舅舅成日去往明光殿哭,贺兰清澄不见,舅舅跪着不起,看着大不像样,只得把庄卿叫来解劝。这个庄卿啊,可会说话了,还真把舅舅给劝回府去了。”
“说小殿下的事儿。”和王皱皱眉头:“你扯这些闲白干嘛。”
“舅舅在宫里见着了,几位小皇子都被送回了他们生父那边,庄卿直接领走了没爹的皇二子。说要避一避什么,又说凤后千岁照顾不过来。”姚重华言道:“我听端姨父讲,太医院何先生几位都找不着人,原来昨儿就被紧急召进明光殿了。”
“不是贺兰清澄自己病了吧?”
“不是。”姚重华言道:“圣上生怕他被传上,想命长僖宫上卿看护小殿下,贺兰清澄还不同意。”
“疫情都已经落下去了,也有对症的药了。”和王若有所思:“小约之前病的重,熬过几日,都好利索了。”
“小约命贱,好养活。小殿下多金贵啊,不能比。”姚重华拿手比划比划:“才几个月大,都生过两回病了。唉,咱们那位凤后千岁连自己都养不好,哪儿会养孩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