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强盗,死强盗,说你呢!”
叶恒充耳不闻,硬塞了几把,后来大约是觉得怀里鼓鼓囊囊实在碍事,不得已又把玩偶掏了出来,放回包袱。
“看你是个病人,我才不多做计较,你别得寸进尺…….”柳昔刚还嘴硬,看叶恒作势要把包袱整个劫走,偏生自己还站不起来,更追不上,不由得哀嚎起来:“那可是人家全部家当了…….你,你总得留些给我吧?”
叶恒微微勾唇,踉跄走来,将包袱扔进他怀中,而后又一翻掌。
柳昔看他手中托着个小葫芦,通体透明,底部镂空,里面藏着红洇洇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
“送你了。”叶恒无声的动了动唇。
“我不要。”柳昔一边摇头,一边瞪着他恨恨补上一句:“有道是君子不夺人之美。”
叶恒笑了一下,仍只动唇:“这可是无价之宝。”
“那你自己怎不留着?”柳昔攥着包袱里的紫眸小玩偶再不撒手:木雕泥塑的,一点不值钱,你可抢的欢呢。
叶恒眯起眼睛,从他脸上慢慢看至胸前:“配你……更美。”
柳昔一愣,顺这他目光低头,忽然就是一声惊叫:“啊!”
却是刚才滚打之际,自己的衣衫早被撕开撸起,露出了雪白胸膛、艳红贞砂和一颗挂绳圈戒,也不知都露了多久。
趁他裹袍拽衣一通忙活,叶恒把小葫芦套上了柳昔脖颈,又悄摸抽走了他衣裤上一条长系绳,系住被张小满绷断的缰绳,翻身上马,朝东一望。
老爷子,对不住了。您刚把我治的有点儿起色,我就不告而别,辜负了您一番心意。我听见您和贴髯公议论王主中毒要去临渊寻找解药的事,怎么能再安心养病呢?若她回不来,我养好了病又有什么用?若这辈子再见不着她,我就是能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思?叶恒擅自行事,不求老爷子体谅,求您少生一口气,少走一段路,天涯海角不用寻我。您对我的大恩大德,容待来生再报!
“六毛!”
叶恒银牙一咬,再不想其它,挥缰催马,扬尘而去。
“那是我的马,回来,快给我回来!”柳昔气急败坏的爬起来奋力追赶:“咱俩一块走也行啊,等出了山再分道扬镳,你别自己吃独食……奶奶的!”
怒骂声嘎然而止。
衣裤没了系绳,随着柳昔疾跑掉落下来,把他绊了个跟头。再等提溜好了,那一人一骑早就没了踪影,空剩山谷冷风,嘲笑人般的从耳边呼拉拉刮过。
“混蛋,混蛋!”柳昔跳脚儿诅咒痛骂,直骂到了叶恒十八代祖宗身上,仍不解气: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想日后报仇,该找谁报去呢?
不对,还是能知道的,他留下了这个……柳昔想起挂在脖子上的小葫芦,忿忿摘了下来:“什么古怪玩意儿?还说值我的田契、文牒。”
本是光明世界,艳阳高照,小葫芦里的赤洇浆团却被映衬的格外诡异。柳昔闻到一股淡淡异香,心头忽然警醒。
六毛方才为何要杀我?一定是怕我泄露了他的行踪。后来为何不杀了?因为知道杀不了我,还是……确定我认不出他来?柳昔盯着小葫芦飞快地转起了脑子:无价之宝送我,他哪有这样好心?会不会是让我随身携带这东西,替他受人追查呢?
“哎呀,不好!”柳昔一想到此,立刻紧张起来:六毛干嘛要换我的衣裳?又非把小葫芦套我颈上?他抬臂缩头到处一闻,只觉身上处处都沾了莫名的香气:谭老头号称药圣,绝非等闲,六毛怕从他手中不易脱身,用我玩了个障眼法儿。
“噹”,小葫芦被他远远丢开,砸地一滚,落入旁边石头缝里。
“慢着,慢着,这也太容易被人找到了。”柳昔一边叫着自己的名字,极力镇定,一边跑上前把小葫芦又抠了出来,急冲冲到了悬崖边,往下一抛:“让你们这些值钱宝贝儿都在一处吧。别跟着我,我人微福薄,承受不起。”他瞧瞧四下无人,把里外衣裳也全部换掉,却不乱扔,瞅准崖下一个窟窿,拿根树条连捅带压,全塞了进去。
“先放个诱饵,请谭老爷子、张大美人和我那十嫂子去往崖下搜寻……”柳昔嘿嘿一笑,暗叫六毛:“你说,他们一个个精似鬼,是信咱俩都死了呢,还是信你杀了我,自己逃走了?让我替你背黑锅,吃暗亏,你可打错主意了。”
他背好小包袱,隐入山林之中,寻到一处泉池,偷偷梳洗了一番,将脸上麻点去掉,遮上一层白滕果汁液,刮细眉毛,涂大唇角,换了个发式,垂下两捋打散在额角,挡住半边眼帘。虽仍看不出本来面目,却不再是那个被人熟悉的小丑八怪了。
柳昔满意一笑,正要出林,忽听外面山道上响起一阵凌乱脚步声,有人念着佛号:“师傅,说这边就要打大仗了,咱还回得去安城么?”
“看看吧,有一条路别人不知道,大约还走得。”
柳昔听见安城两字,心头一跳,往斜里“咕咚”一歪,就大叫起来:“救命,救命啊,天神奶奶土地公公,救命啊!”
“师傅,有人在喊?”一个稚嫩声音响起,大约是个小和尚。
“我也听见了,找一找。”
一找就找到了。
柳昔见是师徒四人,麻鞋缁衣,各背包裹,便知是游方和尚,忙带上哭腔叫道:“师傅们发发慈悲。”
“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大山里?”最小的弟子也就十二三岁,眨着一双乌黑细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