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讶和沈莫扶着青白石界碑面面相觑,明明是循着歌声往前面亭台楼阁走,怎么又转到身后光秃秃这片地界儿来了呢?
“这就是传说里的鬼打墙吧?”
“我看除了鬼闹,还有人祸。”
沈莫闻言皱眉:“什么意思?”
“就那个咱们已经瞧见过好几次的六角亭,我一直觉得熟悉,这会儿想明白了,是因为它的样式和我老家的一座很像。”凌讶抱臂沉思:“那座是碧落武帝年间建的,那这座呢?就算是仿建,也说明多少年前这里便有人来过,而且还曾大兴了土木。”
这一说,沈莫也觉出了蹊跷:“那口热泉泉壁凹凸不平,壁间藏有雕画,似是人为开凿。”
“还有送咱俩下来的两道机关,总不会是天神奶奶、鬼怪爷爷勾搭着造的吧?”凌讶打开随身的小包袱,取出一只犀角杯:“再看你从小溪水里捞出来的这个宝贝,底儿上明白写着呢:韶定二年制。你紫胤的世宗皇帝才薨逝多久?至少三十年间,这里出现过王族贵胄。”
“修了个亭子,丢了个宝杯,还建了个密道……”
“你看咱俩有心思干这些事儿么?就咱两个也干不成啊。”凌讶眯起眼睛:“可以想见,有一大帮子人特意来过这里。”
“她们来了,又都走出去了,可咱们再来,却走不出去了。”沈莫已经明白了凌讶的意思:“因为有人弄了玄虚。”
“你懂奇门遁甲、机关算学么?”
沈莫摇头。
“唉,想起我娘说的:这些都要学一学。可太深奥、太费脑子,我翻了几局就丢开了。”凌讶连连叹气:“知有今日,悔不当初啊。”
“如果是这样,凌少爷,咱们应该逆着那蜃景往回走。”沈莫正在思索,眸光忽被眼前的青白石界碑吸引住了。
“不是已经走回到这里来了么?”凌讶想把犀角杯揣回包袱,却瞧见里面还有个小牛皮酒袋,便拿起来晃了晃:“忘了还有此解忧之物。沈使,干一杯?”
沈莫全没听见,轻轻拂开界碑上的尘土:“这像不像个标记?可惜上面的字全不识得。”
“我跟你说,红陀罗酒乃酒仙所酿,非同一般……”凌讶想起木兰山斗酒会,自己最后把紫云瞳娶进了洞房,娇痴一笑,又生心酸,也就不再理会沈莫,自顾自把酒倒满了犀角杯:“等不到合卺那一天了,干脆自己喝个痛快吧。”
“凌少爷,这界碑很是奇怪,后面还有字。”沈莫转到后面,蹲下身细看,又不停上手抠弄:“大半截都在地底下埋着呢。过来帮个忙,我拔起它看看。”
凌讶随便一瞅:“别费那个劲儿了,就□□,你也不认得。”
“万一有线图呢?”
“不可能。”凌讶一口把酒闷下,长长舒了口气:“真香啊,紫云瞳,你好没口福……”
话还未完,忽听得身后响起一声“轰隆”,如霹雳骤至,震破耳鼓。
“啊!”凌讶一惊而起,急看沈莫,正使力抱碑,脸显愕然。
又一声“咔喇”,大地在脚下颤颤晃晃了起来。
“快别动,这也许是个机关。”凌讶脸色大变,冲上前一把将沈莫拉开,却见青白石界碑两边土地已裂开了条条缝隙:“哎呀,晚了……”
他喊得快,沈莫动作更快,反手一兜凌讶,已疾退数十步,没有掉到那些地缝里去。
“凌少爷,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
“那不是个简单的界碑,是个龙女霸下驮着的大石碑。”
凌讶被沈莫勾捞着左躲右避,早已头晕目眩了,听他还在惦念那个害人的机关,苦笑连声:“先顾眼下吧,沈使……啊,这什么地方?看箭!”
深林也非安生之地,才一踏入,就有密密如雨、煌煌若电的万千青光冷箭往身上刺来。沈莫也觉无处可闪,一咬牙把凌讶压倒在身下护住,只道“我命休矣”,最后还嘶声喊了句“王主”。
谁知那箭雨淋身并不疼痛,呼拉拉紧射了一阵之后,又被风吹开了。
凌讶被压得喘不上气来了,拱了拱腰,踢了踢腿;“紫,紫云瞳来了?”
“嗯?没有。”
“那你喊的什么?”
“我,我……”沈莫睁开眼睛,先往肩头瞅了瞅,一片杂黄乱青之间插着数枚类似松针一样的长叶刺,并不是他们想象中触动机关后夺命杀人的冷刃。
“天啊!”凌讶翻过身来抹了一把汗:“好好的,你非动那个石碑。瞧,把自己扎成了个刺猬,好难看。”
沈莫胡撸净了身上,坐起来也是呼呼喘气:“这可真是没想到的事儿。我以为那蜃景中的仙境才是诱人上当的机关呢……”
一语未完,忽听得远处又响起了连片“轰隆”之声,好像一个又一个闷雷,连亘不休。
“我怎么觉得……是仙境塌了?”好半天,凌讶的眼睫都没敢眨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