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共享一条毛毯 ,盖着腿。
挑来选去,偏偏播放了那部改写穆南星人生的《冬之怒》。
这是梵音第一次看这部电影。
开篇第一个镜头,就是穿着高中校服、梳着高马尾的穆南星。
六年前的穆南星,还是个有点青涩的少女,一颦一笑都流淌着藏不住的天真烂漫,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所以她才会被魏锦章这个老禽兽选中,沦为他满足怪癖的“玩具”。
美好的东西被撕碎总是格外残忍的。
播到穆南星被強暴的情节时,梵音不忍看,她闭上眼睛,但仍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求救声。
不管是电影里还是电影外,都没有人救她。
最终,电影外的穆南星也和电影里的角色选择了同样的结局——割腕自杀。
梵音看着殷红的血水漫到脏污的瓷砖上,心脏抽痛。
不是她,是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穆南星”在痛。
她蹙起眉,抿着唇,默默隐忍。
“你没事吧?”许荫忽然悄声问她。
梵音冲她微微一笑,轻轻摇头,却不知道自己眼里氤氲着被痛觉刺激出的水雾,呈现出一种楚楚可怜的病弱美。
许荫猝不及防被美到失语,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被陶学之的发言堵了回去。
“南星,这好像是你第一部戏吧?”陶学之问。
梵音“嗯”了一声。
“真厉害,”陶学之由衷称赞,“你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型选手。”
“没有,”梵音淡淡地说,“是导演教得好。”
坐在梵音左手边的前辈说:“我好像刷到过新闻,说你要主演魏导的新戏?”
“嗯,”梵音不着痕迹地留意着许荫的表情,“年后开机。”
前辈开玩笑:“如果剧本里有适合我的角色,拜托你帮我向魏导引荐一下,我最近都有档期。”
梵音笑着说:“好的。”
许荫盯着电视,一言不发。
梵音在毯子底下摸到许荫的手,轻轻握住。
许荫大概已经习惯了她的肢体接触,没有丝毫挣扎,任由她握着。
失灵许久的读心术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许荫的心声被传送到梵音的脑海中:[魏锦章摆明了是要利用前段时间的流言蜚语给他的新戏炒热度,穆南星为什么还要接那部戏?她应该不是自愿的吧?她根本没必要掺和进来……无风不起浪,魏锦章和傅成舟该不会真的对穆南星做过什么吧?……不,不会的,傅成舟不是那样的人,而魏锦章根本没有那种能力。打住,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梵音:“……”
“魏锦章根本没有那种能力”指的是什么?
难道……魏锦章是个性无能的太监?
所以他才会有那种变态的癖好,通过旁观获得扭曲的满足?
她似乎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先收藏起来,以后肯定能派上用场。
梵音还发现,许荫刚才的心声中没有出现一个“爸”字,全是直呼其名。
想来她和魏锦章的父女关系并不融洽。
这就对了,魏锦章那样的人,不可能养得出许荫这么美好的女儿。
想着想着,倦意漫上来,梵音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她昨晚一点多才睡,六点多就醒了,远没达到她平时的睡眠指标。
梵音径自搂住许荫的胳膊,身子一歪,头靠在了许荫的肩上。
这是闺蜜之间才能拥有的亲密姿态,梵音仗着许荫不会在镜头前推开她,就肆意妄为了。
她勉强睁了会儿眼睛,然后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陶学之。”许荫轻声喊。
“嗯?”
“把音量调小一点吧,”许荫说,“南星姐睡着了。”
陶学之拿起手边的遥控器调低音量,笑着说:“天不亮她就起床玩雪,一个人玩得还挺开心。”
许荫偏头看向靠在她身上睡着的人。
这人天不亮就起床玩雪,不会就是为了做个雪人给她吧?
早上感受过的那股情愫再次悄然涌现,许荫逃避似的挪开眼睛,目光不经意扫过客厅的落地窗,看到窗外纷飞的雪。
她漫无边际地想,小雪人独自待在风雪里,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孤单……就像儿时的她,独自生活在异国他乡,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每天被关在房子里,和笼子里的鸟没有任何分别。现在虽然自由了,可她依旧没什么朋友,卫流深算一个,傅成舟……算半个吧。
视线再次掠过恬静美好的睡颜。
许荫心软地想,如果和穆南星成为朋友的话,应该会是一件不错的事吧。
谁不会做错事呢?知错了,改正了,就该拥有被原谅的资格。当然,原谅的权利握在被伤害的人的手里。
她好像,想原谅穆南星了。
其实仔细回想,穆南星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严重到不可饶恕的坏事。
唉,圣母就圣母吧,反正她本来也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怪只怪穆南星长得太美,而且还美得那么有侵略性,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攻陷了。
此时此刻,她突然共情了古时候那些沉迷美色的昏君,换做是她,绝对是分分钟亡国的节奏。
许荫兀自笑了下,然后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她终于理解了那句话:原谅他人,也是放过自己。
梵音醒来的时候,看到电影还在播放。
她发现自己从坐着变成了躺着,头枕着许荫的腿,身上盖着毛毯。
肯定是许荫怕她睡得不舒服把她放倒了,许荫已经开始关心她了。
梵音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着许荫,自然流露出慵懒的情致。
她低声问:“我睡了多久?”
许荫说:“差不多半小时。”
梵音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我去下卫生间。”
正对着镜子整理睡乱的头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卫明臣的名字。
梵音接听,一声“喂”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那边说:“穆南星,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梵音:“?”
狗男人又抽哪门子疯?
不过微微一顿,她就笑着回答:“好啊,什么时候?”
“现在,”卫明臣说,“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