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你可来晚了,姐儿几个等了你一宿,你却偏蹲在府库算那劳什子帐!你说!该不该罚你一坛酒!”
醉鬼正是绥城门吏义梁。义梁曾为屠户,能舞八十斤青铜戟,举百斤石。绥城建城时因其力大被城主点为城吏,如今协管绥城北门,与阳七一样算是绥城新晋庶吏中升迁颇快的了。
此次酒宴就是义梁做中人,将阳七介绍给同她一般的中层官吏。义梁刚嚷嚷完,方才还玉体横陈的醉鬼们纷纷诈尸,七嘴八舌地要阳七罚酒。
阳七也不推辞,双眼在房里逡巡一圈,便扛起最大一缸酒,仰头便饮。起哄的女人被那伟姿所惊,愣了片刻后纷纷叫好!
“好丫头!姐儿没看错你!”
阳七抹了把嘴,空了的酒缸骨碌碌地滚到墙角倒扣在地上。义梁见此哈哈大笑着勾着阳七脖子,将她挨个介绍给或坐或卧的绥城故吏。
“这位是外长史冯元,这位是狱吏石孙,这位是东城巡典吏木母,这位是……”
义梁声音在耳边嗡嗡直响,胃里火烧火燎的,被屋里浊气一激恶心欲呕。阳七大清早灌了满肚子烈酒,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一头栽到地上,暗自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缓过神,也跟着义梁笑着一个个拜见过去。
那群故吏年长的四五十岁,年轻也有三十许,皆出身世仆,族人姻亲在绥城官场中盘根错节,面上很显出几分娇骄二态。资历最老也是官位最高的便是外府长史冯元,祖上三代皆为太夫人贴身僮使,成年后任詹府外府总管,后来建城,太夫人便为她讨了个长史坐,去年甚至令绥玉上书国都请封其族为士族,冯姓也是那时候赐下来的。
冯元五十多岁年纪,生得面皮白嫩如男子,一身香云软肉,很是丰腴。见阳七依次给在座各位行过礼,便半真半假地数落义梁:
“好个狠心的槽货,大清早的灌女娃儿这么多烈酒!来,到婆婆这里坐,婆婆这儿是阐京来的红云酿,入口绵柔得很,连宫里的君上都爱喝。在绥城除了太夫人那里,我这可是独一份!”
连城主处都没有的酒,她却饮得?
阳七心中冷笑,面上恭恭敬敬地膝行接过冯元推过来的酒瓮。先给冯元斟满,这才接过旁边侍奉的小僮递来的陶盏,也给自己斟上。
冯元搂着一名娈女在怀中,娈女一副行尸走肉模样,被她捏着嘴强灌半壶酒,弓腰咳得撕心裂肺,她却像被取悦了似的咯咯笑起来。见阳七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酒杯,是个识时务的,一时心情大好,便踢了一脚跪在她另一边的小僮。
“去,把这位伺候好了,大人我有赏!”
那小僮不过六七岁年纪,抖抖索索地爬过来,撅着屁股跪在阳七脚边。阳七看了她一眼,不知怎地想起家里的十三,已经伸出的手怎么都摸不下去了。
“大人,阳七虽年少,您也别把我当个女娃哄!”阳七推了小僮一把,把她推个趔趄,四脚朝天地打了个滚,惹得满屋女人一阵发笑。“这连毛都没长齐的嫩鸡崽子有个甚意思,您怀里那个才叫真带劲呢!”
阳七点了点偎在冯元怀中的娈女,满脸都是不愿被轻视的少年意气。满屋静了一瞬,又哄堂大笑起来。
“稷吏可是个识货的,点名要你怀中美人儿呢!”东城巡典吏木母和冯元同为太夫人旧仆,两人臭味相投,说话也没个顾忌。“你个老货都干了那娘们一晚上还不放手,小心把阴匙折里面!”
“你这老货都缩成个豆芽子,还敢来说我!”冯元毫不相让,狠狠拧了两下,引得娈女连声痛叫,又转头去骂阳七。“小娃儿眼皮子浅,老妇怀里的都敢惦记。这样,勾栏里前些天进了几只新货,我做东给你挑只好的,别说婆婆不疼你!”
命小僮招来鸨母,如此这般吩咐一遍。鸨母长年受这群地头蛇关照,听完吩咐连连应诺,膝行着退了下去。
屋内女人看过热闹,又开始喝酒做戏。阳七正掐着时候想着是不是可以装醉挺尸,屋外一阵脚步声,竹帘掀开,老鸨带着个年轻女人进到屋来。
女人脚带木枷,面有刺字,乃是个战败流落勾栏的官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