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将聒噪的女人搡开,阳七冷着脸继续往少城主书房走。涂槐四体不勤险些被推个跟头,顿觉丢脸。心里想着那占了她女儿名额的小贱种如今要承欢老妇身下,便不依不饶地跟在阳七身后:
“要么说长了张漂亮脸蛋的天生就好命,管他什么烂泥坑里爬出来的下贱坯子,只消在榻上张开腿勾得贵人们近了身,整个家里的猫猫狗狗都跟着升天了……”
话音未落涂槐便觉喉间一紧,阳七竟将她提着领口拎起来。
“再说一句阿贞便要你死,你不妨试试!”
涂槐本想硬气地说她就不信这个邪,可对上阳七通红的双眼却怂了,只死命挣扎着叫人。阳七没心情和她啰嗦,一把将她掼在地上,转头进了少城主书房。
少城主绥玉此时像在想什么心事,见阳七进来才回过神,恍然道:“是你来了。”
阳七一进门就跪下向少城主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那头磕得极重,只三下石砖地上就沁了血。阳七跪在地上头抵着地面,道:
“少城主,求您救救家妹!”
端坐在书案后的年轻贵女沉默半晌,阳七听见她起身的声音。
“抱歉,我做不到。”
贵女一句话便下了判决。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
“阳七,你离开绥城吧。”
闻言阳七背脊一僵,却仍跪着没有说话。她听贵女再次开口:
“我虽为少城主,却无法忤逆母亲,而母亲绝不会忤逆太夫人。太夫人对母亲有养育之恩,母亲至孝。”
绥玉立了片刻,转身,回到案台边重新落座。
“太夫人一早派人在城门前设下关卡防你逃走,想必她觉得,留你在城里对令妹也是辖制。令妹怕是走不脱了,于你却是无妄。我素知你志存高远,未必安于绥城方寸之地,乞怜太夫人裙下。你出身邯国,通关文牒盖的是三王姬邯疆的宝印。据闻邯三王姬七年破四国,乃不世英豪。且近来邯国国内有易储之乱,兵祸四起,想必那三王姬也正值用人之际。你不妨趁此时归国投其帐下,或可做出一番成就。至于出城一事,我已知会城吏义梁,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她不会拦你。若你想走,就趁现在吧。”
阳七闻言没有继续哀求,她撑起身,伏下,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谢,少城主。此恩阳七来日必报。”
“此事是我绥氏对不住你。你不恨我便要谢谢你了。”绥玉声音平淡:“我赠你三百金,以充路资。在此之后,能不能逃走就看你自己了。”
阳七谢绝了那三百金,辞出城主府。一出府就被阿弃堵个正着。
这半天下来,阿弃紧赶慢赶横穿了大半个绥城,连鞋子都磨坏了,如今正光着两只带血的脚板眼巴巴地等在大门外,手里还拎着两只破草鞋。
见到阿弃阳七愣了愣,随即皱起眉头,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又看他光着的两只脚。“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阿弃被说了也不生气,只是缩了缩两只脏兮兮的脚丫,把阳七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家里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拎着个草编的破鞋不放手!”
阳七挥手把阿弃手里的破鞋打掉,没走几步见阿弃又巴巴地跟上来,干脆伸手把他推个趔趄。
“滚回家去,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阿弃追了一路也被骂了一路,直追到城南的勾栏院才被守门的杂役拦下,哭哭啼啼地被赶回家去。那西苑派来一路尾随的仆役见阳七对阿弃的态度,以为阿弃不过是她家里一个不受宠的小奴,便没把他当回事。直等到月上中天才见到喝得烂醉被抬出来的阳七。仆役一路跟着勾栏院里的小厮回了阳七家,心道这稷吏只怕也是个没胆的怂货,卖了妹妹不过买醉到窑里发泄一番,翻不起什么浪来,待到院里熄灯便回西苑复命了。
她却不知刚走没多久阳七就从被子里弹起来,先小心地检查一番门户,确认西苑仆役果真走了,这才面色阴沉地坐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