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每个人都拿着碗依次上前。
虎猛看着自己分到的肉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刻连骨头带肉地扔进了嘴里,然而肉进了嘴中他又有点舍不得吞咽,只在嘴中细细地咀嚼起来,看那架势,一点骨头渣都不会吐出来的。
与虎猛一起生火的牛勇则是完全相反。
只见他捧着自己的石碗,先是小口小口地喝起了肉汤,然后又开始吃碗中的蔬菜,最后只剩下一块孤零零的肉块,却仍不舍得吃,他要过去再盛一碗菜,这样菜里永远都有肉味。
牛勇可是记得牢牢的,羊罗说了,虽然每个人只能分一块肉,但是今天的菜是不限量的。
当然说是不限量,可采集队采回来的野菜毕竟是有限的,一人顶多也就可以吃上两三碗。
此时,虎猛的肉早就连渣都不剩了,他看着牛勇碗里的肉,只能边流口水边后悔。
祁白在没有生病之前,也是吃过很多好东西的,然而,他此刻却觉得,世界上没有任何食物会比他手里端着的肉汤更好吃了。
一口热汤下肚,祁白瞬间明白了食物的意义,甚至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
要知道,他可是跟着大部队,每天饿着肚子还要奔逃上百里路,胃里再次有这样暖洋洋的感觉,真的是恍如隔世,他好像现在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重新活了一次。
野兔肉十分的劲道,单单是用石锅稍稍煮熟的兔肉很硬也很寡淡,但是祁白却用他尖尖的小豹牙将肉条撕下来然后慢慢地咀嚼起来,竟然吃出了一丝甜滋滋的味道来。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所有人都添了几碗菜,祁白也不例外。
一块肉加上一些蔬菜,普通人尚且都吃不饱,更不用说食量本就很大的兽人了,然而大家的脸上都只有满足的神色,没有任何人抱怨。
夜已经深了,一直黏在身上的雨水,终于被火烤干。
只是,祁白此刻却有些坐不住。
因为祁白看到旁边的狐火正在用剥下的草茎搓着草绳。
他突然想到白天看到的食人鱼,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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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火就是今天被羊罗选中的角兽人战士,正是因为他的细心,才能发现那两只野鼠的踪影。
但事实上,由于后腿受伤,狐火在原来的部落已经很久都没有参与过狩猎了,好在他手巧,因此有时也可以用自己搓的草绳和藤蔓跟部落的其他人换取一些食物。
当然,这些方法大多数兽人都已经掌握了,因此虽然狐火搓出来的草绳又均匀又结实,向他兑换的也没有几个人,甚至因为他的残疾,部落的人都认为他被兽神所厌弃,很少有人主动和他交谈。
此时看到祁白主动向自己靠近,狐火显得有些拘谨。
但当他看到祁白似乎是对他手中的草绳有些兴趣之后,还是将手中的动作稍稍慢了下来,以便让祁白看得更清楚。
只见狐火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将草茎捏在手中轻轻地揉搓,草茎中的汁液被挤出只留下了结实有韧性的植物纤维。
然后再将这段纤维,与左手中已经成型的草绳旋转着拧到一起,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不停,草绳也逐渐地加长。
祁白看得津津有味,然而他发现狐火用的草茎并不适合编筐。
没错,祁白想要编筐。
祁白在看到河里的食人鱼后就一直想着如何钓鱼,但当他看到狐火的动作之后,一个更简单的方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只是要实现这个方法,他需要先用藤蔓编织一个大藤筐。
狐火听了祁白的来意,很快就帮他想到了办法。
“我现在正在搓的草绳是用来晾晒兔皮的,”狐火手上的动作不停,“兔皮不大,需要的草绳除了坚韧之外,更重要的就是要细,否则好好地一张皮子就给糟蹋了。”
祁白听得认真,不住地跟着点头。
狐火想了想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你说的筐,但是要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你可以用青藤来试一下。”
“顺着这个方向,”狐火指了指狩猎队白天回来时经过的地方,“白天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大片青藤生长在那个方向,你可以去砍一些试试。”
祁白闻言很高兴,记下了青藤的样子,低声道了谢,就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山洞。
祁白望向了天空中的云层,好像比前几天要薄上许多,隐隐已经能够看到灰蓝色的天空了。
他在心中默念,快让雨早些停下来吧。
虽然兽人不怕雨淋,但可能是由于小动物的天性,祁白比从前更加不喜欢这样湿漉漉的感觉。
沿着狐火指引的方向,没有走出多远,祁白就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母亲,我好想父亲啊,我们还能再见到父亲吗?”一个小小的声音问道。
被问到的人说道:“小夏忘记我说的话了吗?你不可以再叫我母亲了。”
是鹿果的声音。
鹿夏语气中带着哭腔:“母亲你说不要在别人面前叫你母亲,可是现在没有别人啊。”
鹿果轻轻抚摸着鹿夏的头发:“你一直这样叫我,如果哪天忘记了怎么办?”
鹿夏倔强地摇头:“小夏不会忘记的。”
鹿果望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雨丝:“今天的肉好吃吗?”
“好吃!我们能每天都吃上一块肉就好了!”她的声音骤然又低了下去,“父亲还在就也能吃上一块肉了,母亲你说父亲现在也有肉吃吗?”
鹿果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轻声说道:“只要你不要叫我母亲,以后你就会经常吃上肉了。”
小鹿夏虽然只有三岁多,但是已经懂很多事了:“母亲,你会不要我吗?”
鹿果笑道:“我不会不要你,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只是你要记得,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母亲,我只是你的奴隶,可以答应我吗?”
鹿夏的眼泪又沁了出来,她埋在鹿果的身上,微微地点了点头。
祁白尽量不发出声响地离开了母女两人。
鹿果是一个很聪明的亚兽人,只可惜她是一名奴隶。
猫白所在的小部落并没有奴隶,但他依旧熟知奴隶的存在,毕竟在兽人大陆上,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奴隶。
兽人世界资源匮乏,部落与部落之间常常发生争斗,战胜方不但可以获得战败方的所有物资,还将拥有战败方的兽人。
战胜方往往会杀死拥有反抗能力的大部分成年角兽人,剩下的亚兽人和幼崽则会被烙印上奴隶印记成为奴隶。
这些奴隶可能被留在战胜方部落,部落中的普通兽人会用极少的食物让他们做繁重的工作,直至他们饿死累死或者病死。他们也可能被当做货物,拿出去与其他部落交换,甚至有血腥残忍的食人部落,专门换取两脚羊作为储备粮食。
在大部分部落中奴隶与猎物几乎没有区别,奴隶之间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要被挞上奴隶的烙印。
而一旦拥有了这个烙印,他们在普通兽人的眼中,便不再是同类,而是可以随意支配的物品。
小鹿夏年纪还小,还没有到达需要被烙印的年纪就遇上了这样的灾难,并与之前的部落走失了。
这一场灾难,对于许多兽人来说是灭顶之灾,但是对于还没有奴隶印记的小鹿夏,说不定是一个转机。
祁白心事重重地向前走去,甚至没有发现身后已经跟上了一个人。
直到对方故意发出声响,祁白才被吓了一跳。
狼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很想提醒一下祁白,在野外如此低的警觉性实在是危险,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好在最近因着连绵的大雨,不少动物都已经出逃了,大型野兽没有了食物,也纷纷离开了这个区域。
所以虽然他们现在狩猎很困难,但是却也相对安全了很多。
祁白看到了狼泽就马上挥去了心中的阴霾。
现代的思想告诉他,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他不想成为别人的奴隶,也不想成为奴役其他人的存在。
可他现在只是一个人,一个对如何在这个危险的兽世生存下去都十分茫然,一个需要隐藏自己不被其他人发现更换了灵魂的人,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力量改变整个世界的规则。
既然如此,他着实没有必要将自己的苦闷传递给其他人,毕竟对于同样身为奴隶的狼泽来说,听到这样的事一定也会很难过。
祁白整理了一下表情,笑着问道:“狼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这句话其实是狼泽想要问祁白的,因为他是看到祁白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到山洞,才出来找他的。
然而眼前小亚兽人的笑容却让狼泽愣了一下,对方这几天对他露出的笑容,比他从前十年见到的都要多。
狼泽微不可查地转过头,低声说了句:“随便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