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挂着红绸,颇有几分喜气,来来往往的下人时不时张望一番。
门口屋檐下一人坐着木质轮椅,脸色极不好看,金冠束发,宽肩窄腰,红色婚服笼罩着身躯,相貌堂堂,姿颜雄伟。
夏寒青剿灭乱匪,击退蛮夷,立下汗马功劳,只可惜废了一双腿,沦为残疾,是坐着轮椅回来的。
三日前,班师回京,为褒奖英豪,当今皇帝大手一挥居然将自己的儿子赐给臣子为妻。
夏寒青拖着病骨,跪了三天三夜都没能求得皇帝收回旨意,只能无奈娶妻。
这会子坊间都等着看笑话呢。
看看这残疾和傻子到底是怎么个成亲?
“娘,您别哭了,且回屋等着吧。”
他旁边的老夫人穿着华丽却是拿着手帕不断地抹眼泪。
“我的儿……陛下这是要咱们夏家断子绝孙啊。”
男子成婚在大燕不算什么稀罕事儿,只是男子不易受孕,若是两位男子成婚便要做好无后的准备。
夏寒青苦笑一声:“我不过一介残废,以后也不会有哪家姑娘愿意嫁过来,能得殿下为妻是我之幸事。”
傻子配残废,陛下一下子解决两个心头大患。
实在是高明!
锣鼓吹吹打打的声音由远及近,终于看到远远的花轿落在了将军府门前。
夏寒青捶手轻咳一声,勉强地扶着门前的大红柱子站立,一瘸一拐地忍着疼痛。
“请……娘子下轿。”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忍不住发出阵阵嘲笑声。
听澜站在轿前,掀开轿帘,扶着萧则绪从花轿内走出。
萧则绪蒙在盖头里什么也看不清,有些害怕。
他呜咽两声,想要挣扎逃跑。
听澜扶稳他劝慰道:“殿下,等您的相公把盖头揭下来您就可以看到了。”
夏寒青冷着脸看着眼前这一切,他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废太子并没有什么好感,只是互相可怜罢了。
他只希望双方不要互相惹事,友好相处,将军府也不介意多养一个人。
他转身一瘸一拐拖着步子重新坐在轮椅上,声音冷冽。
“请殿下恕臣不便!”
勉勉强强被人按着拜了堂,夏家的根基不在京城,堂下宾客不多,部分是来看热闹的。
夏寒青简单敷衍了下,便坐着轮椅进了屋。
月度银墙,燕宿雕梁。
大红喜烛静静燃着,屋内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捶手站着,终于听着门吱呀一响,终于有人进来了。
“还不走吗?”
夏寒青冷冷地扫视她们一眼。
站在最中央的大太监冯保河尖着嗓子依旧高傲道:“请将军掀盖头。”
想来这些人也是带着任务来的,非要逼他和这个傻子圆房。
夏寒青脸色铁青,扶着轮椅上前,一把掀起小傻子的盖头。
“可以滚了吗?”
他对这个傻子、对这些恶奴,没有半分兴趣!
“呜呜呜……”
盖头掀开,里面坐的人终于看到一丝光亮,开始奋力挣扎。
夏寒青听到呜咽声转过身来轻轻一瞥,顿时愣住。
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便是搜罗天底下最好的词语都不至于形容,只是这傻子现在正泪眼朦胧,嘴里塞着白布,双手被绳子困住。
夏寒青勃然大怒:“他是皇子,你们胆敢捆着他?”
夏寒青拿下白布,轻手轻脚地将他手上的绳子解下来,生怕弄疼了他,纤细白皙的手腕被勒住一些红痕,格外触目。
傻子穿着一身大红喜袍乖乖地坐在床上,眼底含着泪水,咬着唇,眼泪突然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额头贴着蓝色金边的四叶花钿,唇瓣上擦着一些口脂,脸色微红。
流苏金簪挽起三千青丝,一缕垂落肩头,散在胸口的位置。
矜贵的手指死死揪着衣角,看起来有些紧张。
夏寒青的视线落在了他耳垂上的一颗小痣,突然有些晃神,心头咚咚地跳。
“相公!”
漂亮的小傻子穿着大红嫁衣突然软软地喊了一声,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水光潋滟。
夏寒青拿着红盖头的手猝不及防一抖,老脸一红,应了一声。
“殿下……”
他从来不知道这位三殿下原来是这等天人之姿。
“将军,殿下痴傻,奴才们是怕他跑了。”
冯保河低眉顺眼地解释原因,听在夏寒青耳中却显得并没有那么恭敬。
萧则绪太子之位被废,母族没落,心智倒退,又失了圣心,幽居冷宫,这些下人婆子们难免故意欺辱他。
如此一来,夏寒青突然有些庆幸是自己娶了他。
至少在将军府不会有这些恶奴欺主。
萧则绪听着冯保河说话,吓得瑟缩一下,突然想起了听澜的话,他鼓足勇气似的抓住了夏寒青的衣袍,轻轻摇头,唇瓣一张一合。
“不跑……”
脆生生的声音听着夏寒青心里一揪,捏着衣袍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
“殿下,莫怕,有臣在。”
定不会让这些恶奴再欺辱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