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到驿站,包括取快递,不到20分钟的时间内,林月盈已经听宋观识讲了他波澜壮阔、与虫和袋鼠搏斗的十余年。
林月盈建议他可以集合出本书,蹭溥仪和亦舒的热度,也叫《我的前半生》。
“和芒果一样大的大蟑螂,”宋观识说,“会飞,黑黢黢,晚上散步,发现道路上垃圾桶旁边一群蟑螂在开会……”
“还有巴掌大的蜘蛛,慢吞吞的,吐出的丝像绳子一样坚硬,需要拽才可以拽开。”
“老鼠啊,老鼠更正常了,感觉老鼠个个身强力壮,能把猫打哭。”
“啊,你是不是害怕虫子?”宋观识停下交谈,小心翼翼问,“我讲这些,你会不舒服吗?”
“不会,”林月盈想了想,说,“因为我没有见过,你讲这些的时候,我想象不出具体的感受——可能见到后,我也会害怕。”
宋观识又恢复了快乐。
“也对,”宋观识兴致勃勃,“那我讲讲袋鼠吧,那边袋鼠比常驻人口还要多,而且有一部分不怕人。上次我在朋友院子中等他时,和一个袋鼠对视了大概十秒,它就冲上来把我踢倒……”
当宋观识讲到自己为了泄愤、选择在特产店中购买袋鼠蛋蛋皮做成的零钱包送国内的朋友后,林月盈终于被他成功逗笑。
俩人说说笑笑,踏入家门,林月盈第一个发觉兄长的不对劲。
他看起来有些严肃,还有点……不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的复杂。
林月盈没有在意这个,她只不开心地控诉兄长,说到达的快递明明只是一盒拼装乐高,哪里重了。
秦既明说大概是自己记错了。
林月盈知道,哪里是他记错了,他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要给她和宋观识制造单独的相处机会。
哼。
真是不知道珍惜,暴殄天物。
林月盈的任性仅限于在家中,兄长朋友和不太熟悉的人在,她还是要暂且忍下一点点不愉快,等他们走了后,再去找哥哥“对峙”。
去大学报道的那个暑假里,林月盈就顺利地拿到了驾照。她开车技术稳妥,这一次也是她开——副驾驶座坐秦既明,后排坐宋观识。
宋一量说去给她取衣服,他自嘲年纪大了,骨质疏松,玩不了刺激性强的项目,让他们自己先玩着,别管他。
平时喜欢拍照打卡发朋友圈的林月盈,这一次却提不起任何精神。
再刺激的项目,也不过尔尔。
末了,回家前,秦既明又提一句,说等会儿去挑个平板,给林月盈用。
林月盈懵:“家里不是还有个吗?”
秦既明说:“那个我用。”
林月盈说:“怎么和我分这么清呀?以后是不是房子中间也砌墙,一人住一半啊?”
“不分清不行啊,”宋一量烟瘾上来了,他摸着身上的烟,瞟了秦既明一眼,“怎么说呢,正常的成年人,都会有自己独特的解压方式,你说是吧既明?”
林月盈又想起上次秦既明看到她平板里同步的照片那件事,有点尴尬,有点认同:“也是。”
“是啊,”宋一量说,“也能保护好隐私。”
秦既明说:“一量。”
“是啊,”林月盈赞成,她说,“每个人都有隐私,电子产品的确不适合混用,不然不小心看到,也蛮尴尬的。”
“可不是么,”宋一量深有同感,“可把我给尴尬坏了,完全想象不到——”
“一量,”秦既明叫他名字,加重语气,“明天你想送观识去哪儿?直接去网球场?”
他们又约了明天上午去打网球,秦既明和宋一量不去,主要打网球的就四个人,林月盈,江宝珠,红红和宋观识。
宋观识用狗狗般的亮晶晶眼看她:“中午呢?”
已经是分别之际,宋观识要上宋一量的车回家,林月盈把车钥匙递给秦既明,开副驾驶的门。
“中午不行,”林月盈答,“我明天要去秦妈妈家。”
宋观识愣愣:“秦妈妈?”
宋一量一天没抽烟了,忍不住,四下看无人,刚点了一根烟,被秦既明拿走。秦既明看了眼林月盈,把东西在垃圾桶顶部碾灭:“是我妈。”
宋观识说:“啊?月盈不是你亲妹妹吗?继妹吗?”
宋一量皮笑肉不笑地看秦既明:“你看的东西都能让俩辅警转正了,还怕我抽烟熏着妹妹呢?”
林月盈敏感:“什么?什么东西?”
宋观识迷茫问她:“既明哥不是你亲哥哥啊?”
“看那东西能说明什么,你经常看动物世界也没见你抢路人香蕉,”秦既明抬手,示意林月盈先上车,后面这句话也是对她说的,“不关你事,先上去。”
宋观识说:“你俩不是亲兄妹啊?”
林月盈双手合拢:“到底是什么啊?拜托拜托,别钓起我好奇心好吗?”
宋一量噗一声笑。
宋观识走几步,真诚问:“他俩没血缘关系吗?”
秦既明说:“月盈,回家再说。”
宋观识说:“你们怎么没一个人愿意听我说话啊?理一下我好吗?我好着急。”
林月盈决定选择暂时听哥哥的话,上车前,她还听秦既明回答宋观识。
“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林月盈啪地一下关上门。
她决定在今日份的不开心上再添一笔。
一到家,林月盈甩掉鞋子,也不换拖鞋,光着脚往屋里走,秦既明刚换上鞋,将她脱掉的运动鞋摆正,又拿了拖鞋,叫她:“月盈。”
“不要叫我,”林月盈闷闷,“请叫我——‘被哥哥拿出去送人情的小倒霉蛋’。”
秦既明叹:“什么时候拿你送人情了?”
“今天还不是嘛,”林月盈委屈,“我不喜欢宋观识那个类型的。”
她光着脚,坐在沙发上,委屈:“都好几次了,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再把我往外推,我明天就出去租房子住,再不在你眼前晃来晃去,免得让你看不顺眼,眼不见心为净。”
“说什么呢?”秦既明把拖鞋放在她脚边,“一生气就往你哥心口捅刀子,这么多年白疼你了。”
他沉重地说:“你都不知道我为你的成长和尊严付出了什么代价。”
林月盈慢吞吞磨了磨,屁股向下,做了红色猫眼的指甲在暗处有着成熟车厘子的颜色,她的脚趾尖终于点到拖鞋,开口:“哥。”
“别叫我哥,”秦既明说,“请叫我——’被妹妹误会且伤透心的老倒霉蛋’。”
林月盈伏低身体,软声:“哥,世界上最好的好哥哥。”
秦既明坐在她旁边,沙发就这么大,林月盈顺势趴在他腿上,头枕着兄长的腿,闭上眼睛。
“我也看出你的不开心,我答应你,以后一量再提这件事,我就拒绝,说清楚,好吗?”秦既明抚摸着她的头发,“归根究底,这件事是我不对。往后,我再不干涉你交男朋友。”
林月盈说:“我倒巴不得你干涉我交男朋友。”
秦既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