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玻璃杯里的饮料充满怀疑,少年仍是勇于尝试地喝了一口。
“啊,”他咂着舌头,由衷地感慨,“我从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
“凡事都有第一次。”
少年严肃地说:“姐,我怎么怀疑你在撩我,我才十八岁,还不想谈恋爱。”
俞听从这少年的身上,充分地体会到“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博大精深。
明明看着活像是偶像剧里走出来似的翩翩美少年,灵魂却是这样的……充满了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快把她熏死了。
“你赶紧喝,天色不早我要关店了。”俞听拿起鸡毛掸子。
“等等,”少年吃惊地看着她:“这才下午三点,你难道是哪个千金小姐出来体验生活的?”
俞听说:“就当我是吧。”
“那……你门口那句话总还作数吧?”
“当然。”
少年踌躇满志地说:“我本来不想高考想去打工的,如果你这里说故事可以换钱,我觉着我已经找到我人生方向了,我准备在这里挖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俞听给他弄的头大,明明是跟姑妄听没有因缘的过路人……自己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跟他浪费时间?
“我的故事很曲折离奇引人入胜的,听一听嘛。”少年絮絮善诱,甚至还带一点点色/诱。
如果不考虑他的聒噪,光看这张脸的话,也算是赏心悦目。
俞听打量着他出色的眉眼,大发慈悲地:“那好吧,你说说看。”
“这会儿你的口吻才跟你的店名合起来了,我姑妄一说,你姑妄一听。”少年笑着说了这句,拧眉思忖片刻:“我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大美女,因为家族的原因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子,老头子是个富豪,早就有很多儿子了,只不过有的是正室生的,有的是……就复杂了。其中的一个小儿子因为十分聪明,就给其他人排挤欺负,还有人想杀了他免得将来会跟嫡子夺去继承权,可是那大美女虽然看着是个反派,事实上暗中却保护着小儿子,久而久之小儿子就爱上了她……可是小儿子的母亲发现了这件事,就……”
俞听一直听到这里,才皱眉说:“等一等。”
“怎么了?”
“你说的,不是最近播出的那个《姑姑在上》吗?”
少年吃惊:“你也看过这一部?”
俞听实在忍无可忍,抬手捏住了少年惹人怜爱的脸,用力拧住:“浑小子,你是跑这儿逗乐来了?”
“疼疼!”少年给捉了现行,却垂死挣扎:“故事总是大同小异的嘛,我的故事跟这部只是有些类似而已……”
“闭嘴,”俞听撒手,深深呼吸后正色说:“我要的是独一无二的故事,是当事人身上真实发生的故事,绝对不是玩笑,也不是能拿来玩笑的。”
少年揉着给捏的发红的脸:“哦。”
“而且我不想听你说。”俞听歪头看向别处。
“姐,”少年神色里带一点祈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有个故事,不过不是我的事,我身边的人的故事,不骗你。”
也许他的眼神太过能打动人,俞听呼了口气:“再敢瞎说,就对你不客气。”
少年看着她清秀的脸孔,这张脸秀美无害,目光更是清澈的令人心醉,就算发起狠来也不觉着可怕。
少年却难得的坐直了些,脸上的笑也慢慢消退:“这、是……我班上一个女同学的故事。”
俞听察觉他身上的气息隐隐产生了变化。
她早就注意到少年的校服。
这身校服是属于安宜高中的,安宜是苏市的重点中学,能进入安宜,几乎就意味着可以躺着上苏大,如果拼一拼,北大清华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正是上课时候……俞听怀疑这少年是属于在安宜拖后腿的那种。
少年并不知道俞听心里在想什么:“这个女同学原本很有才华,人长的也很美,是品学兼优难得的那种,才高一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暗中追她。”
“其中也有你?”俞听忍不住问。
“我?”少年嗤之以鼻,却又低下头继续说,“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可是……”
那个女孩子姓古,叫做古纤纤,人如其名,是个美且惹人怜惜的女孩。
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几乎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突然有一天,古纤纤离奇失踪了。
经过半个月的搜查,古纤纤的尸体在城西排水渠里发现,她衣衫不整,遍体鳞伤,几乎面目全非。
古纤纤失踪那几天苏市连下了几场大雨,起初大家猜测是她不小心失足掉进了排水井或者河里。
直到法医验尸后发现,古纤纤虽然的确是淹死的,但身上有多处人为造成的伤痕,初步判断是被人强/奸后推入水中淹死的。
其实俞听在听到少年说出女孩的名字后,就想起了这件去年发生的案子。
安宜中学毕竟是金牌高中,虽然案子不是在校内发生的,但毕竟古纤纤是安宜的学生,这种恶性案件如果大肆宣扬,势必会对学校造成不利影响。
处于种种考虑,苏市一面派警力加紧侦办,一面有意将新闻压下。
案子也很快侦破了。
作案的是一名无业青年,他交代了一切:下雨天遇见独自一个人的古纤纤,又见路上行人稀少,所以动了恶念。
俞听一直在少年说到案犯给缉拿之后,才问:“她是你的朋友?”
少年并没回答,心底却掠过一幕场景——学校空无一人的后操场,偷偷躲在树下睡觉的少年感觉异样。
他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古纤纤泛红的脸。
“季同学,”她难得的有些腼腆,“我、我很喜欢你,真的。”
在少年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女已经转身飞也似的跑了。
在少年挺身转头看去的时候,却见她的格子裙摆随着奔跑的动作起起伏伏,身形灵动的像一只小鹿。
面对俞听的询问,少年喃喃:“朋友?……勉强算是吧。”
“你为什么会讲她的故事?这个案子已经结了不是吗?”
少年的眉头皱了皱:“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
“那个死刑犯在供认案情的时候,说的很详细……”少年的耳畔响起古纤纤父母的悲恸哭声,“但是他说,他本来想掐死古纤纤的,可她却没有挣扎,反而、反而向着他笑。”
“笑?”
“那个畜生说,她的笑很怪,就像是盼望着被他杀死一样,因为觉着太怪,所以他才改为把她扔下河里。”
俞听问:“你觉着这个细节有疑点?警察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少年一笑,“也许是那个畜生撒谎,也许是他的幻觉,也许……谁知道呢。可是我总是忘不了这件事,我总是觉着、觉着这件事没有完似的。”
俞听睁大双眸。
她发现少年的身上浮起了很淡的因缘障。
——“季……明……俨……”
沙哑微弱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传入耳中。
俞听抬头,依稀看见门外一道白衬衫、格子裙的幽淡影子。
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现地,她面朝玻璃门定定地站着,湿淋淋的头发不停地往下滴水。
凌乱的发丝底下,是一张伤痕狼藉的惨白的脸。
四目相对的瞬间,女孩子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她毫无预兆地向着玻璃门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