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之前,邱言至看了眼黑漆漆空荡荡的病房。
叹了口气。
想什么呢。
贺洲能把你救出来送到医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说不定那个狗男人现在正一边搂着孟齐康一边在心里骂他邱言至为什么不永久消失算了。
邱言至醒来的时候看到床前的贺洲,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
没想到真的是贺洲。
贺洲看见邱言至醒了,问:“吃苹果吗。”
邱言至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贺洲站起来去洗了一个苹果,然后拿起了一旁的水果刀。
邱言至感觉现在面对贺洲还挺尴尬的。
所以他就只是看着贺洲,什么也不说。
贺洲在削苹果,邱言至就盯着他看。
邱言至有时候会觉得贺洲像游戏里的bug,一举一动都能不自觉的吸引人的目光与视线,就连削起苹果来,挽起的衣袖,露出的手腕,手背上的青筋与血管,以及拿着刀的手指……样样都好看地要命。
让人不自觉地怀疑——
游戏的设计师是不是对贺洲的外貌足够自信,才肆无忌惮地给他安了一个这么糟糕透顶的人设。
贺洲很快便削好了苹果,递给邱言至。
于是空气中只剩下了邱言至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
怎么说呢?
邱言至尴尬地都想把苹果给扔了。
不是,贺洲到底是在这儿守着干嘛呢?
当门神吗?!
他不觉得无聊吗?他怎么不去找孟齐康啊?为什么要守在自己这个烦人惹人厌的糟糠之妻病床前啊。
虽然的确挺赏心悦目的,但是真的让人好不自在。
“那天晚上,”贺洲忽然开口,“我和孟齐康什么都没有发生。”
邱言至咀嚼的声音一瞬间就停了。
贺洲垂下眉眼,低声道:“……那天晚上在路上险些发生了事故,所以中途才下了车,淋湿了衣服。”
邱言至整个人都怔住了,愣愣地抬头看向贺洲。
邱言至十五天前愤怒离开游戏。
不仅仅是因为贺洲有可能出轨了,也不仅仅是因为贺洲帮孟齐康挡了饭盒。
而是因为贺洲没有解释。
他一句话也没有解释。
他一点都不在意邱言至。
但他现在说。
他和孟齐康什么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邱言至喉结动了动,“为什么要告诉我。”
贺洲低下头,用纸巾把水果刀擦拭干净,声音沉稳好听:“因为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邱言至:“那………为什么和他什么也没有发生。”
“因为已经和你结婚了。”
贺洲语气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但是邱言至却觉得心脏砰砰地乱跳了起来。
邱言至觉得他自己可真不争气啊。
人家贺洲既没有承诺以后和孟齐康彻底断绝联系,也没有亲口对他说邱言至我喜欢你,就那么平淡,那么随意地陈述了一句事实。
他自个儿的小心脏就不受控制地乱蹦达了。
其实说清楚邱言至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心脏在激动什么。
或许是因为结婚卡终于显示出它应有的作用了。
又或者是因为他不必放弃这个游戏了。
……也不必放弃贺洲了?
拼一拼,单车变摩托。
搏一搏,贺洲属于我。
孟齐康什么的,老子不用花钱买卡也能让你滚蛋!
只要这样想着。
邱言至眼角眉梢都染了笑。
邱言至把吃剩的苹果梗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伸出黏糊糊的手,得寸进尺地对贺洲说:“黏。”
贺洲竟然也不恼,出奇有耐心地握住邱言至的手腕,拿出湿纸巾一点一点地帮他擦拭干净了。
邱言至就这样认真地,明目张胆地看着他的眉眼。
看地贺洲都有些不自在。
“看我做什么。”
邱言至满脸都是笑:“看你好看。”
贺洲耳朵一烫,刚好也帮邱言至擦完了手便放下了,哪知刚放开邱言至的手,便又被一把抓住。
“我会看手相。”邱言至眉眼弯弯,“我给你看看。”
邱言至抓着贺洲的右手,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
这哪里是看相,分明是在占人家便宜。
在贺洲准备抽开的时候,他又一把抓住:“……这个,是婚姻线。”
“看到了吗?婚姻线在感情线的上方,只有一条,线条平直且蔓延过长,而且逐渐向感情线靠近。”
“说明你这一辈子,只能结一次婚,并且与之相爱。”
邱言至笑意都藏不住了。
他垂头,在贺洲手心飞快地亲了一下。
笑吟吟道。
“和我。”
贺洲听了,竟然也没嘲讽他封建迷信,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灯光有些昏暗,是温柔和煦的暖黄色,一点一点地勾勒出贺洲的轮廓。
贺洲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邱言至。
他黑色的眼睛不掺一点杂质,纯粹的仿佛能透过人的灵魂。
房间静的惊人,静的能听到窗外的雨拍打在玻璃的声音,静地能听到天花板的空调嗡嗡转动的声音,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
一呼,一吸。
一应,一和。
邱言至移开了眼睛,突然感觉有些紧张。
贺洲的右手还在他的手里握着,邱言至便觉得自己和他相触的皮肤变得湿热了起来。
连空气都有些灼热了。
邱言至不自在地放开了贺洲的右手。
贺洲的眸色逐渐变得深沉。
“邱言至。”贺洲忽然开口,“你现在腰伤怎么样。”
“……都好了。”邱言至回答说。
他觉得气氛奇怪,便低头抠着自己的手,特地找了点话来说,“好地特别快,现在就算跳舞估计也没事儿。”
贺洲目光沉沉地看着邱言至。
他缓缓开口。
“我们,要不要试试。”
邱言至愣愣地抬头看着贺洲,呆呆地问:“试什么……”
贺洲左手放在邱言至脖颈后方,他俯身,朝着邱言至吻了上去。
直到很多年后。
邱言至仍然不愿意回忆这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因为这是一场,由于他的浅薄,无知和愚蠢所造成的灾难。
这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与伤痕。
当灾难发生的时候。
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在医生帮自己治疗之后就肆无忌惮得瑟兮兮地恢复了痛感默认值。
他开始愤怒为什么游戏公司要在这种时刻为了保护玩家该死的隐私而切断一切联系,大黄都不见踪影,甚至连强制退出都做不到。
他开始质疑自己千方百计阻挠贺洲和孟齐康到底是不是对的,哪怕贺洲有一点的经验,他也不用遭这么大的罪。
他开始悲愤难道自己努力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多心思,精力和心血,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吗?
而当他昏过去的最后一瞬间,他已经开始怀疑起了自己长久以来坚信的性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