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北宁王的战旗!快,大开城门!”
军侯一声令下,半掩的沉重城门顿时朝着两边拉开,轰隆隆的声音在主干道上传出去老远,穿堂风将地面上厚厚的金黄色落叶掀起,打着旋儿飘落。
卫戍军手里抓着长矛长戟,一溜整齐小跑,将兵器猛地放下,笔直驻守在道路两侧。
“让让,快让让,开城门了!”
如今正是百姓吃饭消食的时候,见状纷纷避让,迅速为卫戍军们清出一条道来。
不少人听到消息,饭也不吃了,呼朋唤友出门围观,将长街堵得水泄不通。
“卫戍军清路,看来是有军队要回朝了。”他们讨论道。
“回朝?这是哪支军?”
在大渊,从武的梦想就是选入渊军。曾经三皇子的亲兵玄骑,北宁王的天机军,镇守边关的定北军,亦或者是守卫皇城的卫戍军,新建不久的巍山军,都是大荒出了名的勇武。
“似乎......是北宁王的天机军!”
话音刚落,围观群众不约而同收了声,规规矩矩地站好,一个个噤若寒蝉。
这位的凶名,说一句止小儿夜啼绝不为过。
北宁王当年大败匈奴,一路高歌猛进,深入漠北腹地,杀得匈奴片甲不留,手段之狠辣,闻所未闻。
经过这么一茬后,匈奴该吓破了胆,这几年边境安宁到连偷鸡摸狗的小事都没发生过。北宁王虞北洲几个字更是和索命恶鬼画上等号,可谓风声鹤唳。
渊人崇敬他,同时也畏惧他,当得上一句又敬又怕。
火烧一样的云丛外,玄冥军旗展翅飘扬。
“吁——”
一队畴骑快马加鞭而来,在靠近城门的时候勒紧马缰降速。
“肃静!”
士兵的长戟在地面砸响,屯卫兵中尉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恭迎北宁王殿下回朝!”
“恭迎王爷回朝!”
霎时间,高呼声连成一片,回荡在半个皇城内。
一队整齐肃穆的军队正在接近。
放眼望去,士兵们皆是身披寒甲,面容肃穆,脊背挺直。
偌大一片队伍,竟然安静到只剩马蹄扬沙。
为首那人白裘披风,鲜衣怒马,长长的墨发披散,逶迤着落在白裘红衣上。那红衣比晚霞更烈,眼底眉梢肆意张扬,硬生生把这艳丽至极的颜色压成了陪衬。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谁能想到,凶名赫赫的北宁王竟然生的如此好看。
宗洛站在原地没吭声。
虽然他现在处于眼盲状态,但也能猜出是何等景象,不外乎是万人迷主角艳惊全场的固有套路。
他不着痕迹地往顾子元身后站了站,心里暗叹一句倒霉。
装瞎故作失忆,祭出宝剑,特地选择大渊城门为起始......这都是他计划开始的一环。
机关算尽,千挑万选择了这么一个入京的日子,跟随合作的儒家入京。选中了效忠渊帝,出身将门却在朝中没有明显站队,根基尚浅的大统领段君昊。
如果顺利的话,段君昊应该已经派人禀报宗正。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将“三皇子死里逃生却目盲失忆”这事推到台面上。
谁能想到,偏偏就遇上了北宁王虞北洲。
这么个宗洛穿书后遇到最大最难缠的死对头。
这算什么,命与仇谋?
宗洛安慰自己。
城门口这么多人,穿白袍的也不在少数,多是些平民百姓。只要虞北洲不往这边仔细看,他死遁又回京的事就还能按照原计划推行。虽计划出现变故,但也不至于偏差太多。
等到马蹄声靠近城门口,他听到虞北洲懒散的声音:“本王的猎鹰远远地便在天上看到你们聚集在一起,连城门也差点没来得及开,是发生了何事?”
宗洛:“......”
他怎么忘了,虞北洲有只长相奇丑,浑身黑漆漆一蓬的猎鹰,比太渊军中用来传信的传统飞鸽好使多了,在天上截过几次他们玄骑的密信,又不动声色地放回去。
最要命的是这丑鹰还通人性,会暗号,堪称第三只眼。
这么想着,宗洛又怀念起自己的千里神驹照夜白了。
他的照夜白通体雪白,不带一丝杂色,日行千里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乖巧无比。
当年死遁的时候,宗洛解下照夜白的马鞍,看着它一边流泪呜咽着一边跟,最后进入伯国地界,他才不得已狠下心来在它屁股上拍了一把,把照夜白硬生生赶了回去。
也不知道这一年多来,玄骑有没有好好照顾他的照夜白。
段君昊抱拳:“回禀王爷,卑职下属在例行检查武器时发现了一把宝剑,故此过来一看。”
“哦?”
虞北洲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是何宝剑?”
“是......七星龙渊。”
待说完后,段君昊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众所周知,三皇子早年在卫国为质,后来拜入鬼谷,是鬼谷子的得意门生之一。
鬼谷子是大荒最负盛名的大宗师,兵法武略集大成者,传说拥有通天彻地大智慧。大荒中所有惊才绝艳的人物,几乎都出自他老人家门下。
奈何他鬼谷子行踪成谜,真实身份成谜,就连性别年龄也皆是迷雾一片。即使引得天下人人皆向往,拜师收徒依旧全靠缘分。
巧的是,北宁王同样出自鬼谷门下。
他们似乎是鬼谷这一代唯二的亲传弟子,不仅师出同门,北宁王还是三皇子的师弟。
师门传承向来重要,鬼谷一派都是闭谷十年才得以出师。
换一句话说,相处十年的师兄弟,总该能认出对方吧?
“是一位儒家弟子。”
段君昊支支吾吾:“卑职斗胆,有一猜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他甚至虞北洲阴晴不定的脾气,也不敢卖关子,连忙开口。
“卑职以为......佩戴七星龙渊的那位......可能正是三皇子本人。”
一片死寂。
北宁王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过了片刻,盘旋在空中的苍鹰高声长鸣,收起大翅,稳稳停在虞北洲张开的手腕上。
早些年虞北洲还没闯出头的时候,多得是人笑它丑;虞北洲倒也护它,时至今日,那些人坟头草都有两米高了。
如今他封王拜相,顶着全大荒都闻风丧胆的名头,那些人不敢凑到他面前,就纷纷曲折迂回去讨好它,出去溜一圈都能叼块生肉回来。
“丑死了,这么多年都没学到你主人半点神韵。”
虞北洲懒洋洋地在苍鹰背后一拍,反手把它扔回空中,“当初怎么就抓了你这么一只蠢鸟,快滚。”
后者不满地叫了声,回头啄了虞北洲一口,拍着翅膀飞回空中,却又像看到什么般,猛然发出高鸣。
听见破空声,宗洛心道不好,一只手稳稳扣在袖口,寒芒蓄势待发。
另一边,久久没能得到答复,保持抱拳的大统领额头冒出大滴大滴冷汗。
段君昊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他忘了三皇子和北宁王当初是全朝堂皆知的关系不好。
是那种碰到一起下一秒就打起来,朝堂战野各种针锋相对,说他们彼此有血海深仇都有人信的那种不好。
段君昊现在当着北宁王的面,说三皇子可能捡回一条性命,意外死里逃生,岂不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在段君昊慌得六神无主,心跳如擂的关头,扔完鹰的虞北洲忽然拍了拍手,语气散漫随意:“人在哪?带本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