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祯凑着他的手看了下,伸手拿了个酒黄色的半透明弹珠,里头有一只蜜蜂栩栩如生:“这个有意思,是琥珀吧?还有水胆呢,价格不菲吧,你那点月银够吗?”
朱绛以为他喜欢,兴致高起来:“你喜欢就好!上书房那边节后据说各地分封亲王的世子、公子们就都来了,到时候我也作为伴读进上书房读书,就可以和你一起玩了,到时候你也多几个伴,省得太傅们只揪着你不放。”
云祯正摩挲琥珀珠的手指停了停:“都是皇族,各个在封地都是称王称霸的,想来都傲气得很,和他们有什么好玩的。”
朱绛道:“是啊我也愁,我爹说,今上应该是要选个宗室子过继,原本宗室司那边都劝他选个年纪小的,陛下却不肯,说想到带孩子就烦,在即将长成的孩子里选个良质美材,带在身边几年,也就教会了,如今各地亲王都热衷着呢,这次来的全是得宠的宗室世子,公子,我爹让我一定要收敛住脾气,不许撺掇着你乱来。”
一想到自己亲爹耳提面命斥责他:“昭信侯那是正儿八经袭了爵的,闹出再大的篓子,皇上看在逝去的长公主面子上,也不会怎么他,你就不一样了!正经奔个前程去,莫要整天厮混没个长性!”他就拉下脸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云祯看了眼他,什么都没说,又摸了一会儿珠子道:“其实想免了进上书房做伴读这差使,也不难。”
朱绛诧道:“怎么做?”
云祯淡淡道:“让你家赶紧给你结亲就好了。”结亲是人生大事,皇家也不会不近人情逼着人家入宫当差。
朱绛大叫:“那还不如老实去做伴读呢!想到又多一个管我的媳妇儿,太可怕了!你真是害我!”
云祯微微一笑,将琥珀珠子放回朱绛手中,意兴阑珊,朱绛只以为他生病了精神不济,连忙按着他回到床上:“你好好歇着,我这就走了,赶紧好起来。”他又有些依依不舍:“我的小石榴,你好好给我照顾着呀,今儿太忙了,没时间去看他。”
云祯一时有些恍惚:“小石榴?”
朱绛将那一包的宝石全塞在了云祯怀里:“刚问过于伯了,虽然天冷,也还是每天让它出来跑跑呢,省得春天到了就太胖了,今儿时间不多,就不看它了,你好好休息。”他收拾了一下衣袍,又替云祯拢了拢被子,才飞快地跑了,想来还要急着去应付家里头,毕竟偷跑出来的。
云祯这才想起来小石榴,是他给朱绛养的小马驹啊——正宗的汗血宝马驹,北边进贡来的汗血宝马年前产下了一窝小马驹,因着朱绛喜欢马,云祯便和御马监讨了这小马驹送给朱绛,公主掌兵多年,公主府上要个小马驹,皇上没有不应的道理,御马监自然立时就给了。
只这小马驹饲养起来很是金贵,一般家庭养不起,朱绛家里没分家,全家份例都要从公中领,哪里还敢真把这御赐的汗血宝马领回去养,因此也只能在云祯这儿养着,朱绛时时过来爱不释手,给它起了名叫石榴,第一世朱绛的父亲袭了爵后分府,朱绛成了踏踏实实的国公爷小世子,石榴才正式送了过去成为了他的专属坐骑,他一直非常爱宠这匹马。
“你就是对我太好了,好得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你,也不知道如何回报你……”第一世朱绛看着他疲惫又无奈地说,那种仿佛曾经刺穿心脏的痛楚隐隐又回想起来。
云祯摸了摸那包宝石,感觉五味杂陈,经过第二世后,他对朱绛的那些仇恨淡了许多,记得第二世刚刚重生的时候,朱绛也来找他,他二话没说直接将朱绛赶出门外,两人直接决裂,不知道那一天是不是这少年怀里也藏着这些微薄月银换来的宝石,憨子,都是被人哄了全是高价买的,虽说真倒是真货,毕竟没人敢哄国公爷的小公子,但这些宝石转手甚至卖不出原价的一半,所以都说他是个傻子了。
现在他也想不起来上一世他和朱绛决裂后,那小石榴到底去哪里了,兴许青姑姑处理了吧,毕竟汗血宝马价值昂贵。
第二世他再也没有见过他,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云小侯爷恶了朱绛,只要哪个宴会邀请了朱绛,云小侯爷抬腿就走,随着他辅佐姬怀素成功上了太子位,深受姬怀素信重,再也没人邀请这位国公府的小公子,毕竟京城里达官贵人多得是,没有会特意介意这么一个小公子。
朱绛一直找各种机会想和他求和,或者托人中间转达歉意,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被这从小挚友以这样的决绝之态决裂,国公府也很是不解,但为了避祸,还是远远将这幼子求了个武官外任,打发出去任职了。
后来他被关进大牢,朱绛还拼命找人想要看他一面,但他什么权势没有,最后只托人送了他喜欢吃的进来,还托人带了一句话:说还在尽力替他脱罪,让他不要着急,吃好穿好,等他找到可靠的人。
但并没有等到他,等到的是姬怀素赐下来的黄粱终。
早知当初,何必今日。
云祯摸了摸自己好像又有些烧起来的额头,躺了回去,将那些宝石和香袋放在一起,不再想那些从前的事。
现在的问题是,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
一个男人,两世全都陷于小情小爱,简直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什么第一世第二世,纠结那些已经毫无意义,得了这第三世,若是自己还是没过好,那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