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西卜处理公务时，甚至不敢往路西菲尔那边看一眼，因为路西菲尔一直在看着自己，这使得别西卜握笔的手微微发抖，有些力不从心。

路西菲尔的笑容很浅，他托着下巴看了别西卜很久，这位短发智天使沉重冷静，做事有条不紊，他像梅塔特隆，又和梅塔特隆天差地别，至少，梅塔特隆会欺负自己，而别西卜……路西菲尔从座位上站起，来到别西卜身边，一只手压住公文，强迫别西卜看向自己，“你在怕什么，嗯？”

最后一个尾音被拖得很长，从耳朵拖到心间，酥酥麻麻的，别西卜整个天使都要跳起来了，他强忍心中的异动，保持镇定，“如您所见，路西菲尔大人，我只是在处理文件。”

路西菲尔没有移开视线，那双银眸很多时候都是平静，理智，没有多余感情，可当这双眼眸充满笑意时，任何一颗闪耀的星辰都不足万分之一的光彩，它是如此美丽，以致别西卜无处可逃。

“所以……”路西菲尔恶劣俯下身子，在别西卜耳边轻问，“我的别西卜，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近乎完美的容颜上，浮现一丝属于恶魔的狡黠，带着低沉的诱惑，轻轻拨动智天使的心。

眼前只剩下一道虚影，智天使的速度太快，快到路西菲尔没有看清他的动作。不过……路西菲尔看着手里的公文，嘴角微微勾起。

总算乖乖回去休息了。

路西菲尔不允许怠慢工作，同时他不希望有天使长时间加班，他可以严格要求自己，将休息时间从日程表上划去，他要做到尽善尽美，给神一个惊喜，这是他身为天国副君的准则。但他不会把这条准则强加到其他天使上，加百列也好，沙利叶也一样，他们都是自己的同伴和下属，他有责任保护他们，最大程度减少他们的烦恼。

将别西卜桌上的公文挪走，路西菲尔回到位置批改公文，直到第二个工作日来临。

最近沙利叶发现别西卜怪怪的。可要说哪里怪，沙利叶又说不上来，别西卜每天定时上下班，和自己处理公务，休息的时候会和自己说很多木星天的故事，吐槽智天使的蠢事。可沙利叶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天是沙利叶例行和权天使见面的时候，他要把权天使收集来的图纸一一确认，然后交给路西菲尔绘制星象图，检查到一位权天使的图纸时，沙利叶表情严肃，“原因？”

图纸上一片空白，既没有星星的运行路线图，也没有采集下来的星屑。

那位权天使看起来快哭了，抽抽搭搭，“沙利叶大人。”

其他几个权天使七嘴八舌解释，那颗G星在天际另一边，它太遥远了，和地面靠得很近，最糟糕的是这颗G星正对地狱入口，这使得天使根本无法采集数据，一但靠近就会受到魔气感染。

天使对魔气不熟悉，但本能会让他们远离。

沙利叶听说以后决定自己前往绘制路线图，他将图纸交给别西卜，说明情况后和权天使走了，完全没看到别西卜眼中的为难。

“交给路西菲尔大人。”别西卜抱着一大堆图纸不知如何是好，他在原地踌躇了很久，想过很多理由拒绝和路西菲尔见面，最终责任感驱使他前去寻找路西菲尔。

公事公办，绝对不多说一句。

他来到星象馆，星象馆的穹顶用一块完整的蓝宝石打造而成，所有星星都会被投影到苍穹之上，路西菲尔坐在星象馆一角，及腰的金发被固定在脑后，以防滑落耽误工作，繁琐华丽的外袍扔在一边，路西菲尔坐在高凳上，六翼的翅尖时不时扫过地面，像是带起了苍穹下的碎光。

“路西菲尔大人，您的图纸。”

路西菲尔转头看了别西卜一眼，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银眸柔和下来，多了一份温雅的气息。

“放在那边。”

路西菲尔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他用锥子在星辰石上刻下星星的运行轨迹，像是一个朋友和别西卜闲聊起来。

“最近如何？”

别西卜忍住告辞的欲望，“托您的福，工作上一切顺利。”

路西菲尔用手指抹去碎屑，指尖凝聚一点光明元素，将一颗星尘送到预定的轨道上，“我不是在说这个。”

别西卜没有回答。

“比起木星天来，月球天的生活是否枯燥无聊，没有乐趣？”

这句话更像在责备别西卜，别西卜单膝跪地，请求路西菲尔原谅，“绝对没有。”

路西菲尔摘下眼镜，身体微微后仰，借着工具桌上休息，望着即将完成的星象馆，像是在自言自语，“真希望你是我的副手。”

别西卜心头一跳，干巴巴说，“路西菲尔大人真爱开玩笑，您的副手是米迦勒。”

米迦勒。路西菲尔微微蹙眉，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见过米迦勒，他的副手是神帮他挑的，所以路西菲尔只能接受，米迦勒到底怎样路西菲尔也不清楚。他只是下意识不喜欢这个名字……

一种潜意识厌恶，说不出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每当念起这个名字时，路西菲尔的心底就会蹿起不可遏制的怒火，似乎在质问米迦勒。

你有什么资格站在神的面前。

智天使从来就没有资格立于神座前。路西菲尔面无表情看着别西卜，与其说喜欢别西卜，不如说他更不喜欢米迦勒，从两个烂桃子里挑一个不太烂的，这就是路西菲尔现在的情况。再说……路西菲尔摩挲镜框上的花纹。

别西卜是颗成熟多汁的好桃子。

路西菲尔不讨厌好桃子，丢开让他讨厌的米迦勒，路西菲尔问起公事，“沙利叶呢？”

别西卜说话一板一眼，有梅塔特隆的风格，“帮权天使绘制G星的路线图。”

所以一时半会回不来，路西菲尔重新带上眼镜，“把西北方向的图纸拿给我。”

别西卜瞪大眼睛，他对星象图一无所知，让他参与绘制，别西卜乖乖走到圆桌旁，对这些图纸不知所措。

“放轻松。”路西菲尔教别西卜怎么看，“打开图纸查看左上角，那里有权天使的标记。”

话虽如此，要从一大堆图纸里找到指定的一份，对别西卜来说格外困难，最后路西菲尔不得不过帮忙。

别西卜垂着脑袋，尽量和路西菲尔保持距离，但图纸太多了，它们散落在圆桌上，需要每一个打开查阅，一个不注意就会手指相接，碰到另一个天使的温度。

“很抱歉。”别西卜猛地把手收回来，他的嘴唇抿得很紧，像是在斟酌话语，“是我失礼。”

“你不必如此。”路西菲尔取走一份图纸，空灵的声音回荡在星象馆里，“我已经和梅塔特隆说过，星象图完成后，你可以回到木星天。”

路西菲尔的手指在纸上来回打转，模拟着星星运行轨道，似乎对别西卜走了这件事并不在意。

“是我哪里做不对吗？”别西卜的声音忽然拔高，他握住图纸，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说法，“还是我令路西菲尔大人厌恶？”

“并非如此。”路西菲尔目光专注，“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副手。”

那一晚的悸动重新涌上别西卜心头，他下意识挪开视线，在心里悄悄说，您让我回去，离开您的身边。

别西卜心中有小小的酸意，他想说沙利叶都可以留在您的身边，为什么他不可以。

路西菲尔不再解释，继续着未完的工作，当最后一份图纸被别西卜转交给路西菲尔，他们意识到不对劲。

沙利叶还没有回来。

“去问看守天堂之门的天使。”路西菲尔摘下金丝边眼镜，随手把它搁置在一边，抓起外套往外走。

别西卜的视线停留在金丝边眼镜片刻，跟着路西菲尔离开星象馆。

看守的能天使告诉别西卜，沙利叶确实以观测星星的理由离开了天堂，因为沙利叶经常因公出差，他们没有太多在意，当别西卜问起时，看守天使这才意识到，沙利叶离开太久了。

这是一个不详消息，别西卜匆匆赶回，将结果报告给了路西菲尔和加百列。

自己的副手失去消息，加百列忧心忡忡，“别西卜，你知道沙利叶去了哪？”

别西卜回想了当时的情况，不太确定，“沙利叶去收集星辰资料。”

“那颗星辰的方位。”路西菲尔重复一遍，“它在哪里？”

别西卜吞吞吐吐，“地狱之门正上方。”

“他怎么自作主张跑那个地方去！”加百列声音很激动，翠色眸子里不仅仅有怒火，还有对沙利叶的担忧以及后怕。

她怕沙利叶和路西菲尔一个下场，那个时候路西菲尔有神，沙利叶除了他们什么都没有。

他们无法净化被魔气污染的天使，这是她和贝利尔在工作中发现的问题，保持天使纯洁很困难，但是被污染很轻松，只要一点魔气，就能将天使从天堂拉到地狱，这个过程不可逆转，除了依靠自身，谁都救不了。

别西卜跪在加百列面前，他非常后悔，如果当时他要求和沙利叶一起去，是不是现在沙利叶已经回来了。

“去传其他几位炽天使。”路西菲尔很冷静，“我去救沙利叶。”

“路西。”加百列下意识挽留路西菲尔，她想起路西菲尔身上发生的事，不希望路西菲尔再次踏入地狱，为神为沙利叶都不行，这双银眸陌生到令加百列难过。

“沙利叶是我的副手，我有责任将他带回来。”

加百列认真的样子让路西菲尔留步，他考虑了下，“派几位能天使下去查看情况，等其他几位炽天使到场再讨论营救方案。”

这个结果让加百列接受，能天使的大本营在太阳天，这些年贝利尔训练了一些很不错的战斗天使，他们能力出众，也到过人间几次，派他们去查探情况再合适不过。加百列要做就是找到贝利尔，让贝利尔调出这些战斗天使。

贝利尔的战斗军团刚刚起步，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没有任何紧急方案，他花了点功夫才将人员点齐，等他和加百列赶往月球天时，梅塔特隆和其他几位炽天使都到场了，除了一位……

“路西菲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