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即是隔绝外世,关闭了花都与外界的所有通道,打开遮天的结界,从此无人可进,无人可出,像是一座孤零零的牢笼。
说到激动之处,阿妍狠狠挥拳砸中石桥。
陈无方连忙放下手中东西,紧紧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自伤。
阿妍:“我那时真不懂事,总埋怨爹爹不陪我,现在我坐在他的位置上,才知道他扛着多重的担子。”
陈无方想了想,如幼时一般牵着她的手,认真说道:“阿妍,对与错我无法置评,但我清楚,你已竭尽所能做到了最好。”
他将一块烧饼放在她手心,动作极轻地拭去她眉眼上的雪花。
“花都百姓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他们或许帮不了你什么……但至少都与少都主你同心同意,生死无惧。”
风声静止,温柔而又宁静,一如此刻他们相对的目光。
桥下,银装裹树,风雪满天,四人一牛身处风雪中,却未沾染一片雪花。
姜桓伸了个懒腰,道:“既不愿背叛魔王,又不肯投靠姜帝,封城确实是一条出路。小小年纪,还蛮有决断力的。”
“不对,不对。”林烟岚眉头紧锁,环视四周,忽地连退三步,道:“我知道四时花都为什么会变成寸草不生的阴都了!”
李眠溪下意识问:“什么?”
林烟岚道:“是疫病!封城的确让他们避过了外界的灾祸,但此处满城鲜花,花草香气常有相生相克,封城引起气候变化,花时混乱……怎么可能不出事!”
李眠溪握紧拳头,茫然地抬头,看向桥上的“季学姐”。
满城冰雪如潮水般褪去,正如林烟岚所言,初春时,疫病感染了整个花都。
起初众人只以为是怪病,医馆里挤满了人,张朵朵帮着她爹救人,自己没什么,孩子却开始高烧不退了。
紧接着,开始有人死去。
张朵朵的孩子只坚持了三日,便没了气息。
阿妍听闻消息时,发了疯似得赶到医馆,却只见张朵朵披头散发地抱着孩子,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她。
眼中没有悲伤,没有愤恨,没有温柔,什么都没了,空得叫人心如刀割。
回去的路上,就见王阿婆家的烧饼铺子关门了,赵大哥家的点心铺子也关了。
百花园的鲜花全部凋谢了。
阿妍站在空荡荡地街道中央,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地站着。直到陈无方找过来,用力抱住她:“阿妍,都主醒了!”
阿妍头脑一片空白,被拉着跑回家中。看到床上睁开眼睛的父亲时,她方才回了魂似得,眼泪霎时涌了出来。
季父问道:“哭什么?”
阿妍跪在床前,哽咽不成声,嘶声道:“是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一连三声错,一声重过一声。
屋外树木震动,叶子纷落如雨。风越辞微微垂眸,抬手拂去了弯落的树枝,哪怕只是幻象。
姜桓盯着他:“道君,你在悲伤吗?”
风越辞道:“并未。”
他姿态端正,广袖垂落,面容上无悲无喜,如同高悬之月照见人间万象,所有的悲欢喜怒也不过是飘散的云,不会停留,不会沾染。
是最好的旁观者。
相反,李眠溪与林烟岚早已红了眼眶,几乎沉浸在了这数千年前的花都里。
姜桓捏着腰间玉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屋内,阿妍哭声不止,季父没有安慰她,只是让陈无方拿来一旁的盒子给她,低声道:“这盒子里是魔王陛下赐予我们花都的,象征着权利与荣耀的‘四时花冠’。姜帝征战大半个魔王之境,为的就是魔王陛下所有的信物……”
阿妍紧握拳头,陈无方拉着她的手,扒开她已血肉模糊的掌心,仔细上了药,而后将盒子轻轻放了上去。
季父喘了口气,继续道:“你带着这信物去见姜帝……”
阿妍立即抹去眼泪,道:“爹爹!不可以的!大家还有救,我去兰溪城找医仙,他们有魔王陛下赐予的‘玉壶杏林’……”
“早在三年前,兰溪城的‘玉壶杏林’便已落入姜帝之手!”
阿妍如遭雷劈,好像所有沉重的担子顷刻间崩塌,竟是双膝一软,半趴在了地上。
季父阖上眼眸,道:“孤月不出,众星辉耀。姜帝有吞月覆星之势,时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