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旁人爱护拥戴,那是招人喜欢,被姜桓这样的人区别对待,那叫大祸临头!
姜桓自然不在乎两人如何谈论他,正心情极好地与大美人同游学宫。
沿途桃李芬芳,松柏茂盛,下了课的学子们三两成群地走在一起,嘴里跟同伴讲着话,眼神却偷偷瞄过来了。
穿过丛林时,一簇桃花折了枝干,松松地垂落下来,勾住了风越辞的衣袖。
风越辞垂眸,轻拂衣袖,袖上莲纹漾开,点点光华掠过,下一刻,那断枝重连,竟又长回了树上,桃花娇艳,自去盛开争妍夺丽。
姜桓见此便道:“花落应入尘土,道君却令它枯木逢春,怎么不见你待人如此温柔?这是不是人不如花?哦对了,人也不如书。”
风越辞轻淡道:“书解语,花解意,不与人同。”
姜桓摇头一笑:“道君清静风雅,我却是个俗人,纵然时常觉得人很烦,却也好过这些花花草草啊。”
风越辞道:“姜公子若是俗人,天下间便没有不俗之人。”
这话好听,声音更好听,姜桓听得快要飘上天了。
风越辞衣摆如云,过丛林,踏上石桥,道:“旁人皆不在姜公子眼中,非人烦,是心烦罢了。”
姜桓勾起嘴角道:“谁说的?与道君在一起时,我便半点都不烦。来来来,道君自己看看,你在不在我眼中。”
说着,姜桓便绕到风越辞跟前,非要他看一眼。
石桥不宽,姜桓这么挡在前面,哪里还能往前,风越辞抬头,见他眼眸漆黑如子夜,看不出情绪,无端有种遥远莫测之感。
哪怕带着笑意,也仍是游戏人间之态,冷漠的叫人无法心生亲近。
莫怪众人如此畏惧他。
风越辞静默片刻,道:“我看见了。姜公子,莫要挡道。”
姜桓片刻未离的盯着他脸颊,见他表情丝毫没变,不禁脱口而出:“这世上有什么能令你动容的么?”
目空一切者狂,四大皆空者寂,而风越辞神思清澄,性情似仙,却是太过淡泊。
所谓“无欲则刚”,心性圆满,便毫无破绽可言。
风越辞目光一片清明,静静地反问:“这世上有什么是姜公子真正在意的么?”
姜桓一怔,竟是哑然,半响都无言以对。
迈过石桥,前方便是学宿,一群不好好午休的小少年差点将门挤塌了,就为了看一眼极少露面的清徽道君,惹得管理学宿的师长们扯着嗓子叫嚷:“你们礼节课都白上了?都给我回去午睡!再敢堵这扣你们学分!走走走,散了散了!”
说罢,又回过头来与风越辞遥遥见礼。
风越辞一一回礼,过了学宿,便是师宿。学宫师长们白日里大都有课在身,这里便显得尤为安静。
直到最前方,才看到一处独立的高楼,上书五个明晃晃的大字——“校长办公楼”。
姜桓噗嗤一声:“有趣。”
大门敞开着,风越辞抬步正要往里面走,姜桓忽然脸色微变,飞快地拉着他手臂将人往身后一带。
与此同时,高楼内蓦地传来一片爆炸声,紧接着升起一股浓烈的黑烟。
周围人张大嘴,表情麻木的喊:“苍天呐,校长又炸楼了!”
“道君没事吧?那位学长好身法啊!”
“哎呀!道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被校长吓跑了!”
“就是就是!”
姜桓挥手扫开浓烟,先看了看风越辞,见他无碍才松了手,道:“这什么情况?”
风越辞回身致谢,道:“校长别具匠心,喜好钻研奇物,常有意外发生。”
两人一道进了门,只见院子里正有个白胡子老头趴在草丛里,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爆炸头,脸上带着只独目镜,手在地上到处摸索,眯着眼睛在找什么东西。
风越辞弯下腰,自草丛里捡起一颗五颜六色的珠子,道:“校长。”
白胡子老头抬头瞧他,又瞧了瞧,一下子跳了起来,热泪盈眶道:“清徽啊!我的乖学生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来来来,陪为师做实验去!为师有个想法……”
姜桓以手抵唇,清了清嗓子。
校长这才看到还有另一个人在,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下:“年轻人,我看你有点眼熟啊。”
姜桓道:“老人家,我看你也有点眼熟。”
校长看看风越辞,又看看他,想了半天,突然胡子一吹,眼睛一瞪,指着他道:“姜桓!”
姜桓似笑非笑道:“纪夫子,许久不见,你老还是这么有精神。”
校长忽然沉默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姜桓也不回避,坦坦荡荡地任他看。
“姜小子,”半响,校长才站直了身子,缓缓道:“不容易啊,你终于舍得从那地方出来了?”
这么些年来,多少人已经从轮回世界里跑出来了。唯独这个人见人怕的姜桓,分明最不应该被困住,却不知为何一直在其中漂泊游荡,就像漫无目的地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久久不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