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碎裂的声音,落在周午耳里,像极了阎王催命的铃音。
“你以为,我真的怕吗?”
楼画站起身,一脚将周午踹到铁笼另一边。
由于动作太大,他伤口撕裂,更多血顺着白衣淌下,染红了半截衣摆。
“我早就死过无数回了。”
他走过去,抓着周午的头发往地上按:
“杂碎、杂种、畜生……耳熟吗?将我关在寝舍外、冬天推进寒泉里、把灵宠吃剩的玩意留给我……那时候你有没有想到你会有这么一天啊?”
“原本你不提我都要忘了,既然你上赶着送死,那就让我们好生探讨探讨咱们的‘手足情’!”
周午的血星星点点地溅在了楼画的脸上,配上他那双暗红色的眸子,艳丽又危险。
周午脸色大变,再顾不上威胁,色变道:
“救命!来人啊救救我!这疯子要杀我!!!”
然而,这处阵台早已被楼画布上了自己的结界。
闻讯赶来搭救的人被挡在外面,戊炎长老不擅解阵,正气急败坏地用灵力冲击结界,想强行破开:
“谁放周午进去的?!净知道添乱!”
小弟子慌里慌张解释道:“是周师叔执意要去,我拦不住。”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被结界内传来的惨叫声盖过。
“刚你怎么跟那小鬼说的?‘就算他能打破禁制,放在我面前,我一只手便能掐死这妖孽’?来,让我看看你要怎么掐死我?”
说罢,楼画松开了周午,然而这人远没有他想象中的硬气。
离开桎梏后,他做的并不是反咬一口,而是惨叫着往牢笼外跑。
这让楼画很不高兴。
他将人捉了回来,一拳砸在周午的脸上:
“对付你,我连法术都不需用。”
周午被揍得够呛,他的脸高高肿起,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他的门牙都碎了,嘴里含着血,含含糊糊道:
“你,要是杀了我,秦师兄……不会放过你的。”
“哈?”
楼画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他现在自身难保,还不放过我,师弟你是在说笑吗?”
他笑了两声,随后又皱起眉,原本打算拧断周午脖子的动作还是迟疑了。
而就在他迟疑的这一瞬,远处一道熟悉剑光飞来,楼画目光一凛,松开周午往后退开两步。
他望着剑光余韵,微微眯起眼,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唇角这便轻轻扬起了。
楼画再没理会地上死狗一般的周午。
他抬眼,望着眼前那人的身影。
他看见秦东意一身烟青色衣袍,身形和容貌都同三百年前没什么变化。
可能也是有变的,比如以前,师兄会对他笑,但现在他眼里却满是淡漠,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但楼画不会跟他计较这些。
牢笼内躁动的妖气瞬间安静了下来,楼画抬手握住飞来的灵剑,剑刃在他掌心留下一道血痕,道道猩红从他指缝溢出,他却浑不在意。
他浑身杀意收敛,若非脸上身上全是血,很难叫人相信方才索命恶鬼般的人是他。
他弯起唇,只道:
“师兄,是他先同我动手的。”
秦东意微微皱了眉。
他在几步开外看着楼画,那人一身白衣尽是血色,原本温柔无害的长相同他癫狂神情搭配起来,有种怪异又矛盾的美感。
这跟他记忆中的楼画,确实不太一样。
三百年过去了,即使身边所有人都跟他说楼画变了、说他的斑斑劣迹、说他如何心狠手辣,但秦东意总是保留了三分自己的坚持。
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是错的。
“师兄,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嗯?”
楼画半跪在笼子边缘,靠在笼杆上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需要应龙髓,你跟我说说话,我就给你。我不骗你。”
说罢,他抬手,一颗红白色的小光团出现在他掌心。
楼画将手送了出去,真诚又无害的模样:
“师兄,我的妖丹,给你,你拿着。要是我骗你,你就把它捏碎,我便活不成了。”
结界外忙着破阵的人看见这一幕,皆是大吃一惊。
妖丹是妖最脆弱的地方,而今这疯子竟主动送了出去,何其嚣张,这是完全没把清阳山和秦东意放在眼里!
众人讶异地看着这一幕,期待着秦东意能干脆利索地了结这妖孽顺便拿回应龙髓,但秦东意竟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连眼神都未变。
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愿搭理楼画,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长久静默。
微风掠过,楼画额角碎发晃了晃,他唇角笑意收敛,目光也冷了下来。
也正是这时,他察觉到身后有丝响动,于是偏头躲了一下。
一把匕首从他颈侧擦过,刀刃划破了他的皮肤,有丝血顺着他脖颈流了下来。
楼画连手都没抬,原本用来捆缚他的捆仙锁便忽地暴起,将周午捆了个结实,惨叫中夹杂了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
同时,阵台的结界被他主动收回,清阳山的弟子们很快围了上来。
各种各样的剑刃架在楼画脖子上,但他并没有反抗的意思,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一直死死盯着对面的秦东意。
半晌,楼画似是想通了什么,于是又熟练地弯起眼睛,多少带了点威胁的意味,笑眯眯问了一句:
“师兄。”
“三百年没见了,你到底想我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