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宁还真没问错。
以舒遥重伤未愈,要沦落到以狐裘御寒的程度来看,他身体怎么也说不上好。
卫珩想了想:“兴许是见到舒真人太过激动,一时失态。”
两人同姓,舒遥失态至此,七杀特意挑中晋国,这一系列事串起来,卫珩对舒宁身份,多少心中有底。
他颇为舒遥高兴。
舒遥三百年来,在魔道中既无亲眷,也无师门,仅仅得破军万川和两位友人,想来不是不孤独的。
亲生兄长和旁的人,意义自是不一样的。
原来自己这么受欢迎的吗?舒宁惊诧。
或许眼前两人,是看在敬仰自己的份上,顺手搭救的自己徒弟?
舒宁打断自己漫无边际的联想,略带羞愧补救道:“原来如此,却是在下狭隘了,万望见谅。”
他试探性问道:“不知两位有何打算,倘若是来晋国看看的话,承蒙不嫌,大可在敝宗里住段时间。”
毕竟这年轻人看到自己就激动如斯,想来定然是很愿意留在青山宗多住一段时间的。
何不成全了他?
卫珩不语,显然是交由舒遥来决定。
舒遥心绪平复些许,勉强凑出个温和的笑模样:“正准备在都城好好住几日领略下皇城风范,真人好意相邀,便不多做推辞。”
果然。
舒宁心里飘飘然,当即吩咐余向阳去将两人安置妥当。
“那位舒真人,是你的兄长?”
舒遥眨眨眼,声线被窗外流泉扑簌冲得轻飘飘的,薄得像山林云霏,一吹就散:“算是吧。”
舒遥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算。
舒宁是原主的兄长。
与自己这个等原主死后,半路来顶替个名头的并无关系。
但自己既承舒家家主的救命之恩,亦借原主身体多活一回,无论如何欠舒家的总归是要还上的。
他不容舒宁有事。
舒遥指尖更深陷进手掌一寸。
原本堪堪结成的血痂再度破裂,倒着扎进手掌。
卫珩眸光一凝,掰开舒遥攥成一团的手。
许是路上吹了风,舒遥畏寒的缘故,握上去的触感像是捂不热的腻润凉玉,又像是握在掌心再小心翼翼最后也免不了化去的一捧冰雪。
更显其上深浅不一的交错伤口触目惊心。
卫珩按住舒遥想要挣脱开的手腕,边动作轻缓给他上药,边道:“我知你见亲生兄长遭魔种毒害,内心必然不好受。
舒遥敛眸,乌浓长睫在眼脸上的投影轻轻颤了两下。
他固然是为着舒宁一事情绪翻涌,却不是如卫珩所想,为着骨肉亲情担忧愤怒。
只是觉得自己这三百年活得很没用。
证杀未死,魔种复来,舒宁受难。
像是兜转一圈回到原点。
见他低头不语,卫珩道:“或许如此相较不恰当,你和舒真人兄弟情深,自不是我能够比较的。但我心里也拿你当亲近晚辈看待,你身上有恙,我定难高兴。”
整个仙魔两道,有几人敢说一句拿贪狼使当晚辈看待?
偏偏卫珩就是有这个资格。
舒遥紧绷的指尖渐渐松弛下来。
这其实对舒遥来说是很小,很微不足道的一点伤。
他过去三百年生死攸关的致命重伤都遭过数不清几次,哪里会在意这些眨眼即愈的小伤?
但被人如此珍重对待的滋味总归是不差的。
他的手放松蜷在卫珩掌上,甚至顾不得剑修握剑的手是何等紧要。
舒遥想开口玩笑两句,但喉头发涩,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