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面容瞧不出喜怒,只平平问引长烟道:“人是你杀的?”
引长烟一句话一出,白水宗宗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他双眼喷火,恨不能将引长烟剥皮拆骨:“好好好!好得很!就是你杀的我儿?”
白水宗长老亦是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方才两位信誓旦旦说自己和我宗少主身死一事无半点联系,怎么现在就和杀人凶手叙起旧来了?”
他一声冷笑:“今日你三人非得血债血偿不说,青山宗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舒宁皱眉,刚想要开口争辩一二时,引长烟说话了。
他容貌固然是很好看的,然而持剑之时,人似剑,剑似人,万千光辉皆化作剑气的冷意森森,出鞘见血,让人难对他秀丽过头的长相生起轻薄之意。
白水宗宗主和长老一时竟不敢插话去打断。
引长烟说:“我杀他是有缘由的。你不知道你们少主身怀魔种?倘若我当时出剑晚了一刻,你们少主便会受魔种所制,屠杀你白水宗上下。”
“荒谬!”
白水宗宗主大喊一声,声音中饱含凄厉。
猝然间灵光爆出,正是他不管不顾地手持法宝向引长烟杀来。
他原本心弦被爱子惨死牵扯得紧紧的,此时引长烟说他爱子和魔种有不明不白关系,辱其清誉,白水宗主如何能忍?
悍然出手,理智全失算是轻的。
引长烟仿佛看不到那么大的动静,剑锋不曾有过半寸偏转。
舒遥和卫珩老神在在,根本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出乎意料的是,另外一道灵力如匹练当空劈来,直迎上白水宗宗主,将他击得后退数步。
在气劲冲刷之下,在场修为稍逊的皆是齐齐后退卸力,更有甚者心跳如擂鼓,口中呕血。
舒宁已无素日温和神色,寒意现于他眉宇间,将病容都逼得散去一二:“若是这位道友所言属实,私养魔种,想来白水宗宗主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
他鲜少这样硬气过,白水宗长老被他一震,口吻不禁软下来,威风不在:“舒真人是铁了心要和我白水宗做对不成?”
“不是和你白水宗作对。”舒宁像是对他搬出的大旗无动于衷,一字一句,恨意切骨,“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你白水宗若是与魔修有染,我难道要装聋作哑?”
青山宗有知悉内情的长老无声一叹,心知自己劝不住。
宗主他其他事情好说话得很,唯独对魔修上,是真真正正恨到骨子里,偏执到极点的。
假使白水宗真和魔种脱不了干系,哪怕是玉石俱焚,舒宁也绝不会装作无事发生,让步半分。
舒遥悬在唇角轻飘飘一缕笑意淡了,像是枝头的花飘散在风里,寻不见踪影。
他说话语调很奇怪,很寻常的调子,却像是杂糅了许多种情绪,尽力克制着什么:“好了,白水宗少主应该还没下葬吧,尸身仍在,有没有魔种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水宗宗主压下胸中翻涌气血:“去看便去看!如若我儿清白,我定要你们三个偿命,青山宗向我磕头赔罪!”
舒宁森然道:“贵宗少主当真无辜,我自会赔罪。但魔修一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两人对视,寸步不让。
引长烟甩掉指尖凝着的一缕剑气,不是很能够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比起他这个当事人来,一个赛一个的真情实感,说话积极。
但这并不妨碍引长烟的求生欲。
他向卫珩辩白道:“先生等会儿一看即知,白水宗那位少宗主当时魔种爆体,无力回天,我不得已杀之。绝非故意杀人。”
卫珩不置可否,问道:“你是如何到此地来的?”
“此事说来话长。”
他们一行人一边往白水宗方向赶,一边引长烟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原来是他前些日子随手在倒悬剑山中接了个除魔任务。
引长烟年纪虽轻,修为却高,见识也很广,发现他杀的孤煞魔修中特殊之处,认出魔种。
悸动之下,引长烟做的事也很符合剑修标准。
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回去求助师门长辈,而是带着几个同门杀去魔域一探究竟。
“我易容改装去魔道几域多方打探过,也去一斛珠一类人多口杂的地方探听过消息。”引长烟含糊而过,“最后机缘巧合得到消息,说魔种多在晋国,便想来看看。”
舒遥凉凉看他一眼。
饶是如此,那也不是引长烟来他一斛珠碰瓷的正当理由。
这笔帐他记在心上呢。
卫珩显然是也想起当日之事。
于是卫珩告诫了一句:“凡事投机取巧,玩弄人心者,不可取,更不可多为之。”
引长烟:“……”
他不知自己说话哪里出了纰漏,只得茫然无措地继续说下去。
之后他来到晋国。
引长烟相较两人,修为终有不足,觉察不到青山白水两宗其余人身上的魔种,只被最明显的白水宗少主魔种气息吸引过去。
等他到白水宗时,那位倒霉的白水宗少主和魔种互斥已经到极点,无力回天。
魔道中人尚能因魔气同源容纳下魔种,仙道中人是受不了魔气斑杂的。
一旦种下魔种,必定有朝一日魔种爆体,受他控制,区别的只是时间早晚。
天资越高,经脉越纯净的越容纳不得魔种。
说完后,引长烟笑问舒遥道:“这位大约就是我那位近日在仙道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师弟?”
消息闭塞的舒遥诚心请教:“有多沸扬?”
引长烟沉思一瞬,形容道:“大概是十个倒悬剑山弟子,有十个想和你打一场的那种沸扬。”
很好。
舒遥心情复杂。
继他贪狼使称号背上重重骂名,在仙魔两道脍炙人口深入人心后,他本名也被无数人惦记上了。
说来说去,这都怪七杀不肯安生地跑来玄山找人闹事。
舒遥在心中给七杀补上一笔,等着日后寒声寂影上一并发落。
舒遥:“那师兄也想和我打一场吗?”
他红衣狐裘,锦绣琳琅,瞧着就像是富家子弟的精巧做派,更生得天然一副唇角弯弯,眼眸带笑的模样,似绯烈桃花逐流水般秾丽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