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日月照璧鸣声一声复一声激越,像是迫不及待出鞘饮血。
“没用的。”舒遥走了几步到卫珩边上,口中道,“论起怕死,谁也比不过七杀,他恐怕刚到晋国,察觉到你在此处出手,就立马溜之大吉。”
这份求生欲实在非常旺盛。
奈何他们还真没法杀过去。
舒遥境界毕竟大不如前,七杀有心屏蔽之下,纵有杀破狼三星相助,仍感应不到七杀所在确切方位。
至于卫珩,他与七杀同为大乘巅峰,虽胜一筹,七杀全力躲藏,卫珩亦难寻出来。
卫珩默然不语。
过了半晌方道:“等事了之后,我亲自走一趟魔宫。”
七杀总不能一辈子躲躲藏藏,不回魔宫。
舒遥叹气:“等等,所以说我们跑这趟晋国是为什么?”
反正到头来还是直接去和七杀对质。
是为发现舒宁这个原身的便宜兄长吗?
引长烟宽慰他道:“师弟想开点,好歹除去那么多人身上魔种。”
地上瘫着的人逐渐醒转。
大部分面色苍白呆滞,显然是没回过神。
白水宗宗主倒是挂心他的爱子之死,很快转过脑子,哭天抢地:“我儿做错了什么要被那该死的魔头盯上啊!何至于白白送一条性命?”
舒遥盯着他。
很奇怪,他和北斗宗宗主无一处相同之处。
舒遥却偏偏从他们两个身上看出点神似来。
他指尖在寒声寂影上按得更紧,浑然不觉疼痛。
直到听见舒宁小声翼翼的问询声:“冒昧问一句,诸位前辈可是仙道上宗之人?”
那些诡异的魔种将他们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几临死地,却被这三个人清除干净,舒宁又不是傻的,怎会想不到这三人的身份?
除去仙道上宗精心培养出来的弟子,有谁能轻而易举认出并除去魔种?
他和白水宗宗主枉为金丹,根本不曾察觉自己身上异常。
引长烟道了一声是。
舒宁松一口气,笑意更深,口吻也更小心:“我冒昧问上宗前辈一句,可曾在仙道中听闻过一人名姓为舒遥?”
舒遥像是怕被谁抢先似的急忙忙开口,以斩钉截铁地口吻截断引长烟话头:“没有!”
引长烟一头雾水,缓缓看向舒遥。
若他没记错的话,道尊这位新收的弟子,便是唤作舒遥。
舒宁倒不疑有他,怅然叹道:“实不相瞒,晚辈幼年时家中有一场变故,仅有晚辈幼弟和晚辈存活下来。晚辈不幸和幼弟失散,到了晋国,被家师收入门下。之后在晋国晚辈一直苦苦搜寻幼弟踪迹,却不得其果。”
他面上露出一点苦笑:“晚辈也去仙道搜寻过几次,仍是不得消息。妄想着上宗消息灵通,远非小小一个晚辈可比,斗胆以全部身家,恳请前辈代为搜寻一二。”
舒遥不应话。
他记得舒宁在听到白水宗少主身上有魔种的消息时,强硬做派与先前判若两人。
情有可原。
舒宁深受魔修之害,被证杀血屠满门。
他失去的父母双亲,失去的手足同胞,失去的血缘温情,是实打实的不可磨灭。
况且魔修本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应该厌恶的。
舒遥做了三百年魔修,深谙旁人不管你是天刑还是孤煞一脉,但凡是入了魔道的,活该遭人唾弃。
何况是以舒宁对魔修的恨之切?
难道要告诉舒宁,你弟弟不但活着,活得风生水起,甚至入了魔道,做了权柄仅次魔尊的贪狼使吗?
这是什么天大的反讽笑话。
自己和舒宁纵无兄弟之实,仍是承了原身和舒家家主的情,方得了如今一条性命。
他又没到狼心狗肺的地步,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舒遥有点想笑。
可他没笑,也吐不出半个字来回答舒宁。
像是喉咙里卡着一把刀,稍稍动下嗓子就会被磨得血肉模糊。
引长烟目光在他二人中间来回切换,试图理清当今情况。
嗯,舒遥是舒宁失散多年的弟弟,舒宁百般尝试寻找他的踪迹,不知道弟弟站在自己眼前。
然而舒宁的弟弟站在他眼前,正努力向他否认着自己的存在。
自认识舒遥以来,引长烟第二次震惊了。
这是什么狗血贵乱剧情?
剑修有话不能痛痛快快说吗?像是拔剑一样干脆利落有事说事不好吗?
“我知道舒遥。”
卫珩道。
哪怕是正午艳阳当头,他眉目仍似寒凉冰玉琢出的神像,精细俊美只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高踞神台上不问世事,万古不化的皑皑淡漠。
舒遥极低极短促地笑了一声,说不清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这狗屁的命运弄人。
引长烟呆滞地旁观这出好戏九曲十八弯发展下去。
卫珩平静道:“他被道尊卫珩收为弟子,想来过得很好。”
引长烟看见舒遥肩背轻颤,阳光洒进白水宗满山的重重树影里,光影斑杂下,他眼眸有一瞬酸楚。
所以说,引长烟迷惘想,这究竟是什么狗血贵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