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家伙说的有理,白水宗那边的天黑啊,来得古怪!”
他刻意压低声音,其中的热切分毫不减:“白水宗的名字来头想来大家知道,宗门口那条河啊,得山水灵气,又有那么多代神仙人物一代代住下去,养出了条黑龙来。”
“诶哟,这可了不得。”舒遥笑道,“倘若河里真有黑龙,我倒想捉一条回去,让破军看看真正神龙威风是什么样的。”
卫珩无奈。
他明白舒遥特特挑中这间酒肆,让自己坐下来听的用意了。
众人很给面子,捧场起哄着让说书先生说下去。
说书先生言语飞扬间涨红了脸:“白水宗里的仙人老爷,厉害是厉害,怎敌得过神龙威风?那黑龙一出河,就有乌云肆虐……”
他长篇大论,堆砌词藻地描述了黑龙威风,说到最后几乎口干舌燥,终于说到重点:“后来隐世的真神仙啊,见到黑龙作乱,出来把它收了当作坐骑,驾雾走了。”
舒遥笑瘫:“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神仙道尊什么时候让我见见那匹坐骑黑龙,好一饱眼界。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真正的神龙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一串促狭笑声出卖了他。
卫珩看着他。
舒遥笑得执扇的手颤抖不住,大半张脸都埋在扇子里面,只留下一双笑弯的眼睛。
一双眼睛足够。
西市有漫天灯火,映亮天如白昼,晚风吹动了灯笼下的金黄穗子,随着车水马龙的滚动,将香车里一缕袅袅熏香,递至宝马鎏金马鞍下的刺绣衣角。
有河水盈盈倒映着这些繁华。
舒遥的眼睛比那一道满天星火,华灯万千的河水更亮更美。
卫珩道:“别闹。”
语气不似责备,更像是无可奈何的纵容。
舒遥:“不行,我一定要见见那条黑龙,神仙一定是听到我方才说要抓龙的话,所以不肯给我见。”
真是拿他没办法。
卫珩未觉自己现出一丝很难得的笑意,像是尘封千年的幽峭名剑收敛锋芒。
分明是个会笑会闹爱撒娇的少年,不知如何被人穿成人人喊打的贪狼使。
他最后道:“我没见过龙,今天你亲眼所见,是魔种。”
语气毋庸置疑,一锤定音:“你喝醉了。”
舒遥:“???”
莫名其妙被道尊盖章喝醉的舒遥,被卫珩拉回了青山宗。
其实舒遥有很多话想对卫珩说。
譬如今天的事多谢你,和那句经典的“你真是个好人。”
其实卫珩也有很多话想对舒遥说。
譬如今天的事无须多谢我,我知你从前必定有很多苦衷,但总是希望你往后可以过得舒心点。
奈何路途太短,御剑太快,没等两人酝酿好情绪,青山宗从他们视线里冒了尖。
两人沉默地回了青山宗,各自回房。
舒遥手中现出一张传讯符。
他握着那张传讯符,像是握着一把剑。
一缕灵力攀延而上,将传讯符燃成灰烬。
舒遥耐心等待。
一盏茶的功夫后,有一道黑光自天际远远飞掠而过,稳稳落在舒遥的小院。
万川和落地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自己多日未见的朋友,而是咂舌于舒遥的胆大包天:“道尊就在左近,你还敢让我来见你?”
不怕两个人一起被日月照璧劈成飞灰吗?
“不会,我特意设阵瞒过他神识查探,放心好了,我没你那么菜,不会让他察觉的。”
舒遥一开口,就是想让万川和痛殴他一顿的熟悉风味。
万川和磨了磨牙,森森冷笑道:“嫌弃我菜,还叫我前来干嘛?”
“因为有事。”
舒遥与在酒肆中时判若两人。
此刻连他的美貌,亦像是出鞘无制的神兵利器,沾着杀人见血的刃上寒光凛凛,让人绝不敢起亵|玩的心思。
他说:“我要回魔道,去杀了七杀。”
“你疯了吗!”万川和悚然一惊,“不是你说要在道尊身边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的吗?你现在去杀七杀是去送死吗?”
“我有把握。七杀以为我在卫珩身边,近期不会有动作,对我的警惕放松,这才是最好的时候。”
万川和知道舒遥不是在开玩笑。
他最擅绝境反杀,出其不意。
拼命是真拼命。
万川和也知道舒遥从百年前,就想杀七杀。
哪怕有破军阻拦在先,让雪天偏袒在后,舒遥想杀七杀的心一直不散。
舒遥解下近几日不离身的狐裘,随手一抛,又是一身红衣艳艳,他声线很低,像是吹过山头沉冷的风:“今日不同往日,我留在卫珩身边,只会害他在情爱里越陷越深。”
万川和更加惊悚,差点连说话都哆嗦:“你你你,是说道尊对你有意?”
兄弟,做什么春秋大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