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带他来我这里的时候的确不重要,既然今天把人带来了,我觉得这一点很重要。”
只是彼此疏解欲望的床伴的话爱不爱这种问题有点可笑,无论是他还是陈大少都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既然带进密友圈子正式向众人昭告了,谭嘉文自然认为他们的感情已经到了某种程度,自然希望他们之间有爱情的存在。
幸福也许不是爱情的唯一目的,但是没有爱情的话幸福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爱情也许不是万能,但是爱情通常具有疗伤的功能。
虽然他没看出来他们之间有爱的火花四溅,但是他希望是他看走眼了,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出口询问。
“吃过杏吗?皮相很不起眼的水果,剥开皮后果肉尝起来不错,再里面是个坚硬的壳,牙齿很难咬开,必须用工具把壳敲碎,最里面是杏仁,杏仁的味道是苦的,吃在嘴里又苦又涩,不过回味起来你会觉得很美味。”陈竣仁忽视他的话,自顾自地发表他对水果的感想。
爱与不爱这个问题,到如今,他真的觉得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无论对他还是对秦晓峰,都不需要考虑得那么清楚。
“你的爱好可真特别。”谭嘉文想不通他为什么为了又苦又涩的杏仁要煞费苦心,只能对某人的特殊爱好表示佩服。
“好说好说。”陈竣仁面不改色地收下了他的赞美。
这世上有的人想得太多,有的人则想得太少。秦晓峰曾多次扪心自问自己本质上是属于哪一类人,却始终没有答案。
对所有的事情都表现出无动于衷坦然接受的态度,哪怕那些事情是多么惊世骇俗,这样的人自然是想得太少的人,众人都是这么看待他的,他也是这么自认的。
但是,事实上真是这样吗?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会很迷惑,迷惑自己身在何处,而那个正环绕着他的温暖怀抱又是属于谁?
至于为什么是偶尔才会?白天要他操心的事情太多,累得一夜酣眠无梦而醒才是比较正常的事情。那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疲惫。
人生过去才短短二十八年,秦晓峰却有种错觉,恍惚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漫长到很多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停下脚步稍做休息,但是不能停,一步也不能停,一旦停下来他心底最珍贵的东西就会被命运碾成粉碎。
命运何其残酷,生活犹如强/奸,反抗不能,只好享受,以甘之如饴的态度,无论你愿不愿意。否则的话,只是徒增痛苦,于事无补。
漫漫冬夜,无心睡眠的时候他也会做这样的假设,可不可以倚靠身后那个给予他温暖的人,将自己,将心底最珍贵的东西一齐交与他,让自己可以稍微喘口气。
等天色发白黑夜消退清醒过来后就明了那种想法只能是夜里神志不清时的臆想。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很少有人会吃饱了撑的用大量时间金钱对人千般照顾万般宠爱却不求任何回报。
也许这种人偶尔会有,但是秦晓峰的生活中从来没有碰到过,而他身后的那个人显然并不是那种圣人。
陈大少是个商人,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习惯用投资与收益的关系解决一切问题。
他付出尊严□□满足他的生理欲望,他给予他逃脱牢狱之灾的自由作为回报;他付出聪明才智辛苦勤劳为他赚取利益,他给予他足够维护他心底最珍贵东西的金钱作为回报。
付出与回报,投资与收益完全成正比。
万事皆有缘由,那些预期外的付出,那些温柔,那些体贴,那些宠溺,视作陈大少给予旧日恋人的真心付出秦晓峰可以坦然接受,甚至感同身受,但是陈大少要是把这些东西当作年底分红的话,他又该回报些什么?要是陈大少存了要把这些当作先期投资的话,又想拿回什么作为回报?
偶尔的偶尔,□□交融的瞬间,他看到身前的男人用专注的眼神望着他,眼中的温暖甚至可以驱散冬夜的寒意,那种时候,他不由得有点恍惚,有些疑惑,陈大少此时此刻眼中看到的到底是谁,是他刻骨铭心的昔时挚爱,还是他秦晓峰这个人?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陡然浮起,然后,不安如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一无所有,再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付出,如果这些是在他身上下的投资,身后那人的这笔投资注定要血本无归。说到底,他只是一个自私的平凡人。
现在,陈大少可以给予他信任,但是秦晓峰根本不可能回报相同的信任。
信任?他当时为什么希望自己能够得到信任?然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态到了目前这个地步。
“冷?”身后的人感觉他还没睡,低声问他。
秦晓峰无声地摇头,翻了个身,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我想回家。”
回家的愿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心里不断涌现的惶恐不安让他害怕,就像被追猎的小兽,下意识地要往最熟悉的地方躲藏。
就算那个简陋的窝根本抵挡不了猎人的追捕,但是被追猎的时候躲藏的地方还是首选自己的家。
“好,明天早上就回去。”虽然不明白秦晓峰在闹什么情绪,陈竣仁依然答应了下来。
反正露面昭告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什么大事,秦晓峰想回去就回去好了,毕竟在寒冷的冬天家里比较舒适。
“不,我想回家。”他想回家,回自己的家,不是陈大少的家,那里不是他的家。
“好,我陪你回去。”陈竣仁很轻快地回应,口气很是随意,好像这话他已经说过百次前次,熟练到再也听不出突兀的感觉。
“不,不用。”陈大少的话音刚落,这个不字秦晓峰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甚至没来得及在脑中过一遍,绝对的反应过度。然后,一阵无言的沉默对峙让秦晓峰有点害怕,咬了咬牙才继续说下去,“真的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陈竣仁紧了紧搂住秦晓峰腰部的手臂,用几乎让人窒息的力道把他往怀里按,过了很久才平息下来回了一个“好”字。虽然他尽力压住了情绪,语气里面还是流露出了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就是陪他回去一趟,他需要这么紧张?甚至都不愿问问他要以什么身份陪他回去,就直接拒绝,半分考虑的余地都没有。
他投之以桃,对方却不肯报之以李;他进一步,对方竟然要退两步,这样的秦晓峰真的让他感觉很无力,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用错了方法,也许某些人就是喜欢吃硬不吃软一定要弄得自己伤痕累累才肯低头,他那时的心软愧疚是多么可笑,没有任何意义。
他在黑暗中气得牙根发痒,思考着用什么办法把人大卸八块又不会真的伤着他。
做到你浑身无力动弹不得,看你明天还怎么回家?他不无恶意地这样想着,却只是在脑中想想,并没有采取行动,很快蹭了蹭他的脸颊,让他赶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