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和秋去厕所把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他的胃揪成了一团,烧灼般地疼着。
沈和秋把水龙头拧开,捧了一把水泼在脸上保持清醒,撑在洗手台上缓了半天,用力得指骨节都快要刺破皮肤。
他抬起头看向镜子,脸色白得吓人,眼角和鼻尖都是红的,头发被水浸湿了,正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淌水。
沈涵说的那些话让他想起了太多不好的事情,让他的躯体反应一下严重起来,没法靠意志力克服。
好不容易逐渐稳定消失的药效副作用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让他大脑空白,胃部痉挛想吐。
他不想要这样,但却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强迫性回忆起那些东西。
在沈家的,和来沈家之前的……那些事情。
他的记忆里几乎充斥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还有男人暴怒的谩骂声,然后就是疼痛和过分安静的黑暗。
沈和秋抹了一把脸,又擦了擦自己滴着水的头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之前没有区别,才又重新回到餐桌上。
易晟看着沈和秋坐下来,眉头紧皱。
“不舒服?”易晟低声问。
沈和秋的脸色实在不好,他原本唇色就偏淡,现在更是白得没了血色,餐厅的灯光照下来,简直像一尊刷了釉的陶瓷娃娃,苍白易碎。
他摇摇头,觉得眼前都有点昏,整个人的状态差得连话都没什么力气说了。
易晟见他似乎不愿意说,也没逼着,只是说:“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就回去了。”
沈和秋根本就没有胃口再吃东西,昏昏沉沉地点了下头,跟着易晟站起来。
林承钧见状,也赶紧说:“我也吃饱了。”紧跟着两人往外走。
晚上天气不好,气温低,冷风阴凉地往人袖子里灌。
沈和秋本来头就昏沉,冷风一吹更是开始一抽一抽地头疼。
易晟看沈和秋走得不太稳,怕他摔倒,就伸手去扶他手臂。
沈和秋冷不丁被人碰了,整个人都剧烈地抖了一下,脑子里炸开一片嗡声,呼吸也蓦地急促起来,条件反射地甩开了易晟的手。
易晟愣了一瞬,随即收回手:“和秋?怎么了?”
沈和秋咬着牙,偷偷掐着自己的手,尽力地克制住自己过激的反应,他不想让易晟察觉到不对:“我、我不太舒服……对不起……”
易晟看出沈和秋状态的不对,心下一沉,面上还是安抚道:“没事。”
程助理很快就把车开过来,沈和秋觉得手软腿软,再站着可能就要摔了,在车门打开后,就先一步坐进车里。
林承钧和易晟站在外头。
“怎么回事?怎么看着好像不太舒服?”林承钧压低声音,没敢让别人听见。
易晟脸色难看,他刚刚看到沈和秋偷偷掐自己了。
“要不要去医院?”林承钧问。
易晟看向坐进车里的沈和秋,司机正在和他说话,但沈和秋却缩在角落里,躲得离司机很远,头也低着,没有说话。
仔细看能发现他的手搭在手腕内侧上,死死地掐着手腕上的皮肉。
沈和秋似乎一直都很害怕同别人的交谈和肢体上的接触,尤其是陌生人。
但易晟以前没有发现,沈和秋会害怕紧张到掐自己。
“易晟?”林承钧用胳膊肘捅了捅易晟,担心地问,“到底去不去医院啊?”
易晟想起之前撞到腰的那次,沈和秋宁可疼着也不去医院,大概是很排斥医院的。
他摇头:“暂时不用。”
“先上车。”易晟说。
车上温度稍高些,沈和秋缓过一点神。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一件外套先披了上来。
易晟把身上的西服外套解下来,披在沈和秋身上:“暖气刚开,今天有点冷,别着凉。”
沈和秋轻轻拽住外套的一角,他刚刚被风吹得整个人都是冰凉的,易晟的外套上还残留着对方温暖的体温,披着很暖和,像是被人抱在怀里一般。
沈和秋扭头去看易晟,易晟的表情不太好看,街灯的光映衬着他阴沉的眉眼,有种过于锋利和沉闷的冷峻,他察觉到沈和秋在看他,又温和了神情:“怎么了?”
沈和秋咬紧唇,小声说:“你是不是生气了……”他不想惹易晟生气的。
易晟看着沈和秋忐忑的眼神,叹了口气:“没有,我没有生气。”
他其实很想直接问沈和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沈和秋胆子那么小,逼急了说不定又会哭,他可不想惹人哭。
林承钧也禁不住搭话:“真没事吧?我看你好像挺难受的。”
他说话的时候,无意识向交谈对象微微倾身。
沈和秋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向另一边躲了下,没让林承钧靠到他,然后才对着林承钧摇摇头:“……没事。”
易晟把沈和秋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皱起眉。
接下来一路沉默,程助理车速飞快地开回了易家别墅。
“还难受吗?”易晟问沈和秋,在确认沈和秋的确不愿意也不需要去医院后,只好领着人进了屋。
“今晚先不用念书给我听了,身体不舒服就好好睡一觉。”易晟顿了顿,又说,“如果实在难受,就叫我。”
沈和秋乖乖点头答应,很听话地进卧室洗漱休息。
易晟目送沈和秋进了房间,脸上挂着的温和神情一瞬消失。
他沉着脸,走到书房去打电话。
“喂?什么风把大少爷您吹来了?不是这辈子都不再来我这儿看病吗?”电话被接起,一个轻佻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来。
“来问你个事。”易晟摸了摸身上,想从外套口袋里掏烟,这才发现他把外套给了沈和秋。
他走到床头柜,拉开抽屉拆了一包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