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德国的第一个星期,她身体还不太好,一起去的中国同学一共三个人,不同专业被分在不同的校区宿舍,她的宿舍里有一个是美国姑娘叫Lina,一个是越南姑娘叫mo Yin,但是在台湾生活了好多年。
她的德语很差,只会零散的几句,语言障碍太大。
美国姑娘见她一整天都在一个人出神,然后默不作声的哭得泪流满面,抱着她问:“Dear,are you ok?”
她哭着说:“I'm fine.”
德国的七月,天气暴晒,她参加语言班在学习语言,在上课,还要适应生活。奔溃的情绪好了很多,教授一口拉丁文生涩又拗口,古板又严厉,她成绩差,每个礼拜的论文磕磕绊绊的完成,年底的Physikum考试务必要通过。她压力太大,又是第一次离家,许庭越当时送她到了学校后就回去了。她难过的和奶奶打电话抱怨:“拉丁文太拗口了,您以前让我学,我不好好学,这下好了,年底考试我过不了就回不来了。”
奶奶笑她小孩子脾气,絮絮叨叨的安慰她,注意身体,注意安全。
她不敢和奶奶讲她断断续续的一直低烧,只管说好的,可是就是舍不得挂电话。
许庭越很少和她打电话,偶尔和奶奶打电话听见他在身边,他接过也只嘱咐她注意身体,注意安全。许鹿难过的想,他们之间再也不能亲密了。
拉丁文的语言老师是帅气的希腊大叔,偶尔会和他们讲希腊语,和她们讲神话,许鹿害怕年底考试过不了,经常熬夜,一边啃资料一边写论文。
到十月份的时候她的语言考试过了,Klinische Chemie的老师是个德国老头儿,脾气很大,因为许鹿的论文不及格,差一点不肯给她期末成绩。
晚上的课,一直到晚上九点,冒着雨,她淋了一路,回来浑身都湿透了。熬夜改了一夜的论文,第二天就爬不起来了。她给许庭越打电话哭着说:“爸,为什么非要把我送到这里来?我会死在这里的,你知道吗?”
许庭越吝啬给她安慰,只是问她有什么问题,然后指挥她吃什么药,论文发给他,他帮她看看。
许鹿只觉得冰冷。
但是效果不错,许鹿吃了他给她行李箱里准备的药,睡了一天,晚上收到他的邮件,给她论文的修改稿,附加一份信。
小鹿:
德国十月雨水很足,天气转冷,你要注意保暖,注意身体,尽量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不要舍不得花钱。
学医是个苦差事,爸爸没想过你会学医。所以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这个职业比任何工作都要艰难。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进入这个行业,这会是陪伴你一生最久的东西,这个职业和其他行业没有分别,但是要比其他工作更自律,我希望小鹿你能成为一个自信、自律、自立的人。
我的女儿非常优秀,不管她在哪里。我深信。
父亲:许庭越
许鹿看了他写的论文的修改意见,他给了很详细的批注。主要还是语言的问题,导致写不到重点。
许鹿看了他的信,哭了很久,这个深秋十月,她格外的想家。
十二月的期末考,比在国内更残酷,Lina自暴自弃的说:“I dont want to live anymore!”
许鹿已经不敢熬夜了,早上穿的尤为的厚,遗憾地说:“So do!”
考试成绩在国内的农历年后才能查到,她考完收拾行李,买了很多老年人的营养品,给许庭越买了件衣服还有护腰的药。给小弥也买了件炫酷的球衣。
室友mo Yin问:“给你弟弟买的吗?”
Lina最近迷上了韩国欧巴,好奇地问:“How old is your brother?”
许鹿比着手指说:“Eighteen.He is very handsome.”
两个室友夸张的大笑。
她也跟着笑。
她下飞机后,许庭越还在医院,等她到家才知道爷爷在医院里,他病了将近四个月,奶奶一直在照顾他,她到医院后,他看见她来了眼神里都有了神采。
高兴的说:“我的也之回来了?”
她忍着泪意回他:“爷爷,我回来了。”
他笑呵呵的仰着头看她,人瘦的厉害,笑着问她:“累不累?看起来瘦了。”
她笑着摇头逗他:“现在就流行我这种瘦。”
他无奈的看她,连和她争辩的力气都没有。
爷爷是个严厉的人,以前在家的时候,天天嫌他们两烦人,总板着脸教训他们,可是最护短的也是他,至今都不肯和爸爸多说话。心里还是怪他。
奶奶很镇定,看不出来情绪,她不敢问,天天守着寸步不离,连哭都不会哭了,总想着站在最前面,有什么事能替奶奶挡着。许庭越来替换,她都不肯,生怕错过和爷爷最后的日子。
过年的时候爷爷的病有些恶化了,没办法在家过年,许庭越买了吃的,一家人在医院里吃了。爷爷大概觉得自己日子不多了,和她断断续续的聊天不肯休息,她陪着他天南海北的侃,给他讲国外的事。
奶奶和她认真谈说:“你爷爷大概就这几天了,我们活到这个岁数,生老病死都是自然,都看淡了,你不要太难过。以后进医院了见得多了就习惯了,哪能天天哭。”
她忍不住眼泪,奶奶伸手替她擦了,叫她傻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