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少爷,您就别再跟大少爷置气了。”
“……”
“燕少爷?”
“……”
五月初的小长假让闻海市变得比往常更加热闹,街道上随处可见拥挤的人群和鲜艳的彩旗,吵嚷声钻进紧闭的车窗,溜进了燕旻的耳朵里,前方司机的话语变得更加飘渺虚无。
他茫然地抬眼看向车窗外。
相邻车道上停着辆高大的公交车,车身张贴着比例夸张的广告。
可燕旻记得清清楚楚,广告上的这位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因为丑闻曝光而选择了自杀。
就在他重病不治身亡的前一天。
绿灯亮起,公交车摇摇晃晃离开了燕旻的视线,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燕少爷,大少爷这次真的知道错了,您就别再跟他置气了吧。”
燕旻的瞳孔猛然缩小,他艰难而又弛缓地抬起手,颤抖着摸向自己后颈——那一小块肌肤完好如初,并没有动过切除手术后干瘪的伤痕。
“……”燕旻如释重负般软倒在身后的座椅上,过了大约一分钟,他又坐起身来,拍着车门急切喊道:“我要下车!让我下车!”
司机沉沉地叹了口气,变换车道,辆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燕旻几乎在车还没有停稳的时候就已经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形形色色的信息素,身前是飞速掠过的一辆辆汽车,身后是林立的高楼大厦,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生命垂危奄奄一息时,不敢再奢望的场景。
“回家”的路上,燕旻花了约莫两站路的时间,来接受自己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事实。
司机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不敢再开口提贺扬的事情,这倒是给了燕旻安静思考的空间。
半年前,他们因为贺扬对白月光念念不忘的事情再度吵了一架,贺扬为此还动了手,并在那之后直接搬了出去,对他不闻不问。
他的伤不仅没有及时治疗,还因为感染导致并发症,多年前为腺体做的手术后遗症也一并找上门来。
仅仅半年,他就已经成了只能重病卧床的废物。
到死都没能再见到贺扬一面。
不,他还看到过的。
在别人发来的床照上。
燕旻深深吸了口气,忍着想要呕吐的恶心感觉对司机说道:“贺……他在家吗?”
司机迟疑道:“大少爷公务繁忙……”
“在,还是不在?”
“不在。”
燕旻将视线从后视镜上移开,嘴角扯出一点生硬的弧度。
上辈子,他为自己的一厢情愿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临死仍然寄人篱下,就连那间背光阴冷的偏房,也是贺家人施舍给他的。
如今上天愿意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至于贺扬……
燕旻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这颗心脏非常平静,已经再也找不到分毫曾经为贺扬悸动,喜怒哀乐皆由贺扬掌控的感觉了。
真好。
“燕少爷,到家了。”
燕旻回过神来,在司机打开车门后走了下去,抬头看向眼前这栋他住了八年的豪华别墅。
他应了一声,压制住心中轻微的颤抖,打开指纹锁走了进去。
这套别墅当然是贺家的资产,或者说是贺扬的资产,毕竟在最初的一年,几乎没有贺家人知道他们的大少爷会在本市最昂贵的地方金屋藏娇。
只可惜贺大少爷一片真心错付,藏的并不是真正的娇,而是他这位替身。
二楼主卧里的陈设是他记忆中的模样,燕旻隐约还能想起昔日贺扬把房间钥匙交给自己时的甜言蜜语,但他却宁愿自己记不得这些往事,也省得犯恶心。
他曾在这间卧室里住了七年,末了也不知道是贺扬的授意还是贺母的意思,他被赶到了后院的一间偏房里,度过了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程,可怜又可笑。
燕旻皱了皱眉,凭着记忆从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证件、手机、充电线等必需品,而后没多停留一秒钟,转身下楼。
司机并没有跟来,此时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位不速之客。
贺扬的亲弟弟,贺雨小少爷斜倚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双手环抱着看向他,眉眼带着深深地不耐:
“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说了多少次我哥爱的不是你,你能不能不要再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哥啊?他是不会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