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拆迁噪音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燕旻缩在浴缸里,下巴靠在膝盖上,小声念叨着些什么,神情有些恍惚。
他在细数贺扬的罪行,想起一件就低骂一句。
骗子。
神经病。
人渣。
衣冠禽兽。
变态。
骂完又觉得自己词穷,翻来覆去骂不出点新意,只能加一段画个圈圈诅咒他。
“砸我一件,”燕旻狠狠地说:“你就早破产一年。”
哗啦。
又有瓷器惨遭毒手。
燕旻撇了撇嘴:“明年你就破产。”
打砸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燕旻揉了揉耳朵,艰难地从浴缸里爬起来,动作轻微地走到门边侧耳聆听客厅的动静,有脚步声逐渐逼近,他听见贺扬宛如魔鬼的声音,对他说:“旻旻,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好,只要你从他的眼前消失,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好不好?”
好你个头。
燕旻心想,你以为买房像喝水那么容易?说搬就搬?
但他转念一想,对贺扬这种霸道总裁来说,买房搬家的确稀松平常。
呸,果然还是应该诅咒贺扬早日破产。
贺扬走了。
燕旻趴在门边反复确认后才敢将门打开一条缝,目光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灾难,玻璃碴瓷器片分布在每个角落,茶水饮料牛奶混成一滩滩肮脏水渍,连一块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燕旻呆呆地看着泡在脏水里的那个小番茄抱枕——是他逛商场时无意间看到的,圆滚滚的小玩意儿,丑萌丑萌的,莫名戳中了他的萌点,买回来的路上还接受了不少来自路人小朋友好奇的目光。
他还是想不通贺扬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他,甚至连一句解释也不愿意听他说,似乎贺总小脑仁儿里只装得下白月光,什么大道理小常识通通塞不进去,简直不可理喻。
疯子。
燕旻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打开卫生间的门,小心翼翼避开满地垃圾走到卧室,看到抽屉里的身份证件银行卡房产证等重要文件完好无损时长舒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才喘了一半,门外又传来了细碎的动静。
燕旻立刻将抽屉合上,蹑手蹑脚地靠近门口,打算看清情况后见势不对先关门。
玄关处,雄赳赳气昂昂的猛A夏衍舟夏二少,看着屋内仿佛狂风过境一般的灾后现场,陷入了沉思。
“……”贺扬原来还是这种会拆家的家暴渣男吗?他是狗吗?
呸,辱狗了。
说起贺扬,他心情还略微有些复杂。
贺扬是他儿时的玩伴,确切地说,是他二叔三叔介绍给他和他哥的玩伴。
小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分化后夏衍舟开始伪装自己Alpha的身份,比他早几年分化成Alpha的贺扬就开始无事献殷勤,他觉得烦,便主动疏远了对方。
后来夏衍舟出国留学,两人更没什么联系了,要不是二叔三叔逢年过节总爱叫上贺扬一起过节,夏衍舟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他知道贺扬是站在二叔三叔那边的人,也因此不得不做做表面功夫,没有彻底跟贺扬翻脸。
屋内很安静,安静的让他怀疑楼上的可怜小O会不会已经被晕过去,生死未卜。
贺扬也不在,难道是畏罪潜逃?他刚刚走楼梯上来的,并没看到贺扬,多半是坐电梯下楼的,如果他现在下去,应该能在停车场追到对方。
但如果他做了这个英雄,他在那群人面前伪装多年的小白莲形象就摇摇欲坠,万一被贺扬发现他装O的事实……二叔三叔绝对会把夏家搅得一团乱,他哥的继承人位置也坐不安稳了。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也不愿意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拿自己亲哥的前途来做赌注。
一头热血逐渐冷却,夏衍舟蹙眉,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拨到110,想了想,又换成了120,而后保持着还没拨通的界面朝屋内走去。
帮他报个警,叫个救护车,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推开半掩的卧室门,夏衍舟愣住了。
“你没事儿?”他上下打量受害者小O,狐疑道:“我还以为……”
他还以为燕旻受了不轻的伤,看外面这动静,不死也得脱层皮呢,结果人竟然毫发无损。
燕旻的视线越过他身后,松了口气,“我没事,就是家里有点乱。”
夏衍舟:“……”这叫有点乱?
“抱歉,太吵了吧?影响到你了。”燕旻面带歉意,扒了扒自己为了躲避贺扬而略显凌乱的头发,“我会尽快收拾好的。”
夏衍舟转身环视四周,视线最终停留在燕旻身后那张同样被拆毁到惨不忍睹的床上,顿了顿,他说:“贺扬干的?”
燕旻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报警?”夏衍舟问。
“手机被摔坏了。”燕旻叹了口气,道:“而且我了解他和他的家人,我报了警他也会很快就被保释出来,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不会让我过上安宁日子。”
夏衍舟撇嘴:“他果然讨人厌。”
燕旻诧异地看着他。
夏衍舟斜倚在门框上,冷笑一声,说道:“刚刚在我家坐着的时候还人模狗样衣冠楚楚,上了趟楼就原形毕露。”
“……”
燕旻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微妙,他组织了一下措辞,回应道:“夏先生。”
夏衍舟:“?”
燕旻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目前我们仍然处于情敌的关系,所以——”我们应该不大方便站在一起聊贺扬。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夏衍舟嗤笑,反问他:“你讨厌他吗?”
“……”
夏衍舟:“他家暴你,你讨厌他。”
“……”
“他想追我,我也讨厌他。”
“……”
夏衍舟挑眉,潇洒转身:“只要你讨厌贺扬,我们就是朋友。走吧。”
“……”燕旻精神恍惚地问:“去、去哪儿?”
“当然是我家。”夏衍舟说:“你家床都被拆了,大晚上不睡觉,难道去睡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