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瑞听老差役的话,在拢北城买的酒就派上了用场,每人灌几口烈酒,不管外头冻的多难受,起码里头能热乎点。
这一路大家伙可推够了车,未免卡到坑坑坎坎中,就让人走在前面探路。
江淙的伤口不用排脓后,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如果不是李青卓坚持,他都要扔掉拐杖走路。
他走在最前面,仿佛不受脚下厚厚积雪的影响,留下深而清晰的脚印,供后面的人和车辆行走。
从前,江淙这个救命恩人只在梦和家人口中,这次真真切切的相处,见他眼中偶尔流露出的锋芒,李青文有点明白,为何当初他敢对上那么多匪徒。
李青文原本躲在大哥身后避风,脚下的雪已经被前面的人踩踏平,走路就不用费那么大力气,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前头。
他想和江淙并肩走,结果没迈两步,脚下一软,身体骤降,直直陷进了雪坑中,只剩下上半身露在外头。
李青文惊叫一声,挣扎了一下,身体还往下沉,江淙回身,抓着他的两肩,像是拔萝卜一样把人从雪里拔出来,同时向后头示警。
雪特别干松,江淙拍了两下,李青文身上沾的雪就簌簌掉落。
“走我后面。”江淙蒙着脸,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因为呵气,睫毛挂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声音有些发闷。
李青文这次不敢再乱走了,乖乖的跟在后头,踩着江淙的脚印。
远远的看到炊烟,慢慢的长路终于到了尽头,所有人欢呼吆喝道:“快到了,我们快要到了!!”
车上的李青卓也忍不住起身看了一眼,他身上依旧酸软,又躺了回去。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到了边城。
路的尽头左右两侧有两个简陋的石头房子,里面的士兵听到动静跑出来,像是看什么稀奇一样瞧着流犯,看过差役的文书和路引后,放行。
所谓的边城,只是个称谓,并没有什么城,士兵们的营地都是一片刚盖好的土房。流犯们跟着差役和士兵到了唯一看上去宽阔的地方,里面的人照着文书清点人数后,给差役盖印,这趟押解便是完结了。
在这里,江淙和蒋立平等人被除去身上的枷锁,被警告逃跑和违抗命令的种种处罚。
跟一同前来的差役不同,流犯没有专门的住所,被人引到不远处的土洞。
土洞不大,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带路的士兵不理会这些,这里下冻早,他们住的地方还是紧赶慢赶盖出来的,流犯们死活跟他们没一点干系。
看到山洞里动物和人的粪便,蒋立平的脸扭曲了一下,拉着士兵,道:“小兄弟,除了这儿就没地方住人了?”
“叫谁呢?我可没有你这样的罪人兄弟!”士兵撩起眼皮横了他一眼,哼道:“除了这还有马厩,不愿意呆就去那,反正你们以后天天得去铲粪喂马。”
一句话就把蒋立平给堵住了,见士兵神色不耐,大家没再多言,弯着腰进到里面。
才进去二十多个,里面就满了,里面的人又出来,李青瑞追上刚才的士兵,塞了点钱,那个士兵道:“谁知道你们这么多人,没有空地方给你们住。这里住不开的话,分一半去马厩,那边虽然味道不咋样,总比在外头挨冻强。”
受够了这一路的冷,李青瑞和江淙跟去马厩,这里果然比山洞宽敞多了,而且冬天马粪味也没有那么大。
用酒和狍子皮换喂马的让出来的两间房子,一行人终于有了暂时的落脚之地。
卸完车,众人把行李和衣服堆在房子的角落,一屁股坐在干松的枯草上,没有甚力气动。
这里是堆放牲口草料和杂物的地方,下半截砌石头,上面是木板搭成的,虽然透风,但比在雪地里露宿强多了。
李青卓依靠在避风的角落,旁边点着一堆火,李青瑞和江淙歇了一会儿出去挖土,天寒地冻,费了好大力气才凿了两筐土回来,放在火边烤,然后倒水和泥,用干草和泥巴把漏风的地方给抹上。
不透风后,房子里面还是冷,李茂群说做个火炕吧,一堆火暖不了这么多人,冬天还有好几个月,这样熬着不是办法。
洪州根本就没有火炕,很多人听了一脸茫然,江淙和蒋立平往北方跑的多,知道这东西的好处,当即便开始准备。
喂马老兵看他们在寒风中忙乎,打了个酒嗝,回去继续喝。
很快,喂马铲粪的事就分配下来,蒋立平带着一半人去马厩干活,江淙和李青瑞一起做土坯。
这样的天气,挖土和晾坯是最难的,没办法,总不能天天挨冻吧。
河早就上冻了,人和马每日都要喝水,有几处地方天天架火烤,冰层薄一些,但要弄开也要费点力气。
李青文跟着蒋立平他们去提水,看到水窟窿下游鱼的黑影,馋的口水都快要淌下来了,他最爱吃鱼,但这几个月连鱼腥味都没闻到。
往北走的这一路不用说,命都顾不上了,在杨树村时,方圆百里都没河,当然也不会有鱼。
他恨不得跳进冰窟窿去抓鱼的样子让蒋立平看到,回去就嚷呼了一顿,然后大家都知道了,打趣道:“这么爱吃鱼早该去找你江大哥,我们洪州到处是河,鱼很容易抓到,他能顿顿管你鱼吃。”
蒋立平带着牛粪味进来,道:“现在也不晚,河里恁多鱼,让他江大哥去抓,咱们也沾光开开荤。”
“不要!”李青文赶紧出声制止,这么冷的天,掉到冰窟窿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能为了口腹之欲以身犯险。
说闹一顿后,大家就忙着做土坯,李青文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江淙真的拎回好几条大鱼。
除了鱼,江淙手里还一张冻的梆硬的网,这网李青文并不陌生,昨天半夜醒时,看到江淙在火堆旁弄麻绳,没想到是用来网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