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衡屿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间一凉,低头看见小公子的怒容,竟难得有些心虚。
他都生气了,谁还有心思去旁人宫里,皇上扭头暗暗瞪海宁一眼,道,“不去了,沈傧落水朕心中挂念,今夜留宿承恩殿。”
海宁立马低着头应了一声,假装自己啥也没说。
廖伶人咬唇,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可惜皇上心神全在沈溪年身上,没注意也没看他。
他只得先行离开,同伊贵人一起走在宫道上,听他说今日的惊险,手无意识攥紧了身边宫人的手臂。
那宫人吃痛,却不敢叫出声来,只咬牙忍着。
几日前他就知道贤君要害沈傧了,那日他去收晨露煮茶,无意间听到贤君宫里的大公公与苍蓝说下今日的计划,他厌恶极了沈溪年,在宫外时便厌他,进了宫他独占圣宠,更惹人讨厌,所以即便知道这件事他也没打算声张,只是怕牵连到自己,今日特意称病没去咸福宫,收到口谕说皇上会来时,他还很庆幸,没想到……
唾手可得的圣宠,就这么没了,只因为沈溪年落水。
廖伶人脸色难看,伊贵人出去的早,也不知皇上今夜本是要去廖伶人屋里的,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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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苍蓝那边,可要奴才去处理一下?”
安君今日扳倒了贤君,心情不错,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食指轻点桌案,“不必,现下出手,必会叫人察觉,过段时间再无声无息的了解他,记得与他说,他家里人本殿已经替他安顿好了,叫他管好自己的嘴。”
“是,奴才明白。”
谁能想到,苍蓝是他早些年就安插在贤君身边的人,又正正好被贤君指去伊贵人身边做眼睛,贤君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早就在等着,贤君与沈傧一起被皇上厌弃,只可惜出了些意外,只除了贤君,也罢,不过是个傧位而已,日子还长着,总会有机会的。
安君低头,欣赏自己根根如玉的手指,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悦。
承恩殿,廖伶人走后,小公子还是生气了,眼里盈满怒意,皇上想伸手去抱一抱他,他便往后猛的一退,声音气呼呼的,“您不是要去廖伶人宫里吗,还在侍身这做什么,侍身身子无碍,不用皇上可怜。”
廖伶人在时他不说让她去廖伶人宫里,现在廖伶人走了他倒是威风起来了,撅着小嘴就让她走。
口是心非。
姜衡屿长臂一伸,躲在床榻里边的人根本避无可避,一下被捞进怀里。
他反抗不了,就气鼓鼓的瞪皇上,然后把头偏到一边去不看她。
皇上觉得新奇,戳了戳对方软嫩的脸颊,笑道,“敢瞪朕,胆子比你娘还大。”
沈溪年不说话,默默生气。
第一次有人敢跟姜衡屿生气,别说是当上皇帝后了,就是当初还是王女的时候,也没人敢同她置气,真新鲜,她竟不觉得讨厌,反而心里觉得他闹脾气的样子更鲜活,叫人多了几分喜欢。
“莫气了,朕不是没去廖伶人那吗,不是来了你宫里?”
她企图跟小公子讲一讲道理,无论过程是怎样的,结果对了不就行了?
可素来娇纵被人捧着的小公子并不想听她讲道理,脖子都快扭断了,说什么也不肯看她,旁边等着伺候的宫人一面惊惶于自家主子胆大,一面又觉得好笑,竭力咬着唇瓣憋笑。
“若不是侍身溺水,皇上早去廖伶人宫里了。”
沈溪年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他竟有几分感谢贤君的谋算,否则今夜皇上便去旁人宫里了,虽,虽想过自己绝不会爱上皇上,但他还是想要皇上的宠爱。
从来没有人这般宠过他,母亲是讲规矩之人,父亲只听母亲的话,她们在家都是按着规矩来的,出门也只是被捧着,捧着跟宠着是不一样的,第一次尝过这般疼宠,他有些贪恋了,想到皇上也要这样疼宠旁人,心里便难受得慌。
隐隐升起嫉妒,不想她同别人好,不想她关切别人吃的多还是少,也不想她将别人抱在怀里哄他,第二日再跟别人一起醒来。
姜衡屿正头疼的想怎么哄男子,宫人迈着小步进来,“皇上,小厨房做了些面食。”
“嗯,摆上吧。”
面食放久就容易变得绵软不劲道,平日里御膳房是不会做面食的,只有各宫的小厨房才会为主子专门烹制面食,现在也晚了,吃些面不至于把人撑着。
沈溪年还生着气,趁皇上不注意,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人,轻声吸鼻子。
姜衡屿既新奇又心疼,伸手摸小公子清瘦的脊背,无奈,“怎还哭上了,别哭了,朕不是没去廖伶人宫里吗,朕不去了,莫哭,你身子差,又落水刚醒,不要费心神想这些,小厨房做了面食,过来吃些垫垫肚子。”
皇上拉过沈溪年修长的手指,冰凉冰凉的。
遂皱眉,“听话,先用膳,吃完再闹脾气,嗯?”
宫人听了都惊讶,他们主子在皇上面前竟这般得宠,闹脾□□上也由着。
沈溪年也觉讶然,抬头看了皇上一眼,见她神态认真,扁了扁嘴爬下床,简单穿了外袍,被她牵着去用膳。
两人来的不算晚,面食刚端上来。
两碗汤面都是用鸡汤吊汤底的,鲜香扑鼻,里面料子给的也足,有肉有菜,满满的很丰盛。
“快吃些,吃完了早点睡,今日你受苦了。”
确实苦,这么弱的身子还在水里滚了一圈,唇到现在还是苍白苍白的。
沈溪年低头一口一口的吃面,半晌,声音含糊不清,但仍旧是在赌气,“我都被人欺负了,你还要去旁人宫里。”
他揪着一点不放,说出这句话时,他心跳不由也加快了些,后宫争风吃醋,这已经算是逾矩了,但皇上宠他,他就想试探皇上的底线,想知道自己放肆一些,皇上会不会生气。
表面上小公子一口一口吃着面条,实际余光小心忐忑的看皇上,一旦皇上发怒,他就会退步。
姜衡屿好歹也是从许多皇女里脱颖而出活到现在还当上皇帝的,自然注意到自家沈傧的小心思。
她愿意纵容沈傧,并不是假话,宫里男子千篇一律,沈傧这样难得有点小性子的,叫她看了很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