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妹见面,荣烺干脆让阿玥姐住宫里,她每天忙国政,荣玥也不打扰她,就去找姜颖说话。小郎年纪比阿泰要小些,小孩子就爱找大些的孩子玩儿,那简直一睁眼就想去找阿泰哥。
阿泰年方四岁,有些嫌小郎小,但宫里除了宫人内侍,平时就是郑锦家元宵,玩伴很少。是故,有个小弟也聊胜于无吧。
荣玥看俩孩子难舍难分的,晚上睡觉都要在一处,干脆就禀过郑皇后,搬东宫与姜颖一起住了。
郑锦见荣玥回帝都住在宫里,她们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索性也带着自家元宵来宫中小聚。
三人都经历了不少事。
先前郑家的风雨飘摇,如今东宫的冷清寂寥,以及不复存在的郢王府。
想到少时一起在万寿宫读书的岁月,不禁都生出一种恍然若梦之感。
故去得已然故去,生者还需继续。
小家伙们儿都去睡了,三人也有时间安安静静地说静静地说会儿话。
“待阿颜回来,咱们几个就齐全了。”
“阿颜应该坐船回帝都吧。”阿颜随丈夫南下,离帝都远,乘船比坐车更方便。
“听说得坐好几天的船,也不知什么滋味。阿颜倒是爱吃鱼。”郑锦只在帝都坐过游船,江河中长时间乘船是没体验过的。
这一点,荣玥就比较有经验,“坐船也没事,码头上有卖各样菜蔬吃食的。若是大码头,样样方便。”
“这样啊。”郑锦问,“阿颖,嘉宁关有鱼吃么?”
姜颖好笑,“嘉宁关虽是风大多沙,也有河有湖,如何能没鱼呢?只是我们那里野味儿多,牛羊也多,大家更习惯肉食。”
“说来,虽则宫里的羊多是西北来的,总觉着不是当年那个味道。”姜颖自幼在嘉宁关长大,她虽在帝都生活多年,却总会怀念少时光阴。
“相公也常这样说。”郑锦笑着喝口桂圆汤,“听他念叨多了,我都想去嘉宁关尝尝到底什么味儿。”
“你若去了就知道,比帝都的羊要更加鲜嫩肥美。”
颜琴到帝都的时间稍晚,二月底三月初的样子,更让人惊讶的是,她还怀着身孕。荣烺直说,“不该动弹的,我看人有身孕都要极小心的。”
“殿下放心,我这都四个多月了,胎相稳固,再说,我随身带着大夫哪。”颜琴面颊微显丰腴了些,气色一如既往的好,她坐在荣烺下首,笑道,“殿下大婚,我既无恙,怎能不来凑凑热闹。”
又抱怨自己父亲,“去岁内阁将他们年轻翰林呼啦啦全都外放时,我就想到殿下大婚的事了。”
荣烺笑,“你这想得真长远。”
“那是自然。”
宫人端来茶,荣烺说,“给阿颜换热牛乳。”
宫人笑答,“殿下,这就是热牛乳。”
颜琴笑着接了,“殿下现在真是什么都懂了。”
“茶性寒凉,以前皇嫂怀阿泰的时候也不喝茶的。”荣烺随口说起来,“你这次回来也好,阿玥姐和阿锦姐就在东宫住着,阿琴你不妨也去住几日,以前不觉什么,自打你们外放,我方知晓嫁人当差后,想象以前那般总在一处也不容易了。”
荣烺有些怅然,颜琴却很坦然,“等以后七八十岁,该致仕的致仕了,就都回帝都了,到时便又能在一处了。”
荣烺听了不禁一乐。
颜琴便听荣烺的,住在了东宫。
东宫鲜有这样热闹,颜琴看着阿泰几个没一刻消停地玩耍,不禁有些头疼,摸着腹部道,“幸亏我肚子里这个是女孩儿,想来女孩儿文静些。”
大家震惊极了,荣玥问,“阿颜你怎么知道是女孩儿的?”
“大夫诊出来的。”颜琴说,“三个月就能诊出来了,你们先时有孕都没问过大夫?”
姜颖是太子妃,这样的事太医不敢打包票,她当然也没问过。
郑锦说,“我当时想问,祖母劝我,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不论儿女都好。我一想,也是这个理,就没问。”
荣玥,“我都不知道这个还能诊出来。”
她想了想,“阿锦说得对,儿女都是一样的。”
然后,又稀罕又好奇地盯着颜琴,“阿颜你是个小闺女啊,可真好,以后给小闺女扎头花梳小辫,可太好了。”
郑锦也稀罕得不成,跟颜琴说,“阿颜,以后把你闺女给我们元宵做媳妇吧。”
荣玥平时不急不抢的性子,这时候速度完全不慢,立刻替儿子报上姓名,“还有我家小郎,我家小郎。”
颜琴挥挥手把她俩给免了,看向姜颖,“我看阿泰很有兄长的样子,若将来两个孩子性情相投,皇孙议亲时,阿颖你可要考虑一下我们闺女。”
姜颖诧异非常,东宫现在的位置有些尴尬,而阿颜本就是公主身边最近之人,何况颜相权掌内阁,阿颜的女儿,莫说现在的东宫,便是以往的东宫,也配得上。
颜琴拉住姜颖的手,姜颖看向颜琴,颜琴的笑容一如往昔。姜颖笑着压下眼中湿润,郑重道,“若能如此,再好不过。”
姜颖第一次向好友们倾诉心事,“不瞒你们,太子在时,我与他先时也恩爱过,后来徐氏进宫,又有公主和亲的事,我心中烦恼非常,我们也争吵过,我已知他非良缘。可是,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又有阿泰。后来,宫中出事,忽然他又没了。这真的是,活着堵心,死了也堵心。”
姜颖难受的地方就在这里,她对荣绵没那些生死相随的感情,她当初作为皇长子妃进宫,就知道荣绵不可能与她一双一世。何况,婚后相处时间长了,越发觉得,两人性情并不相投。
其实,哪怕将来荣绵顺利登基,就荣绵这昏头狭隘样儿,姜颖也很担心自己与儿子的地位。
可是,他们的利益关联已深,姜颖就这样被命运裹挟着,到了如今的尴尬地位。
姜颖一想到荣绵就气得牙根气得牙根痒,又恨自己命歹,难受得都没处说去。
荣玥倒是很能感同身受,安慰姜颖,“是啊,就像我祖父跟我父亲,要说他俩一点好也没有,这是瞎话,可平时好儿也不多。只是,突然没了,我心里也有些难过。埋他们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哭了。”
郑锦道,“现在我说这话,你别听着假。那几年里,我瞧着没事人一样,心里每每担忧,别哪天娘家就出事了。太子当年若肯听你一句劝,肯在朝表态,反对公主和亲。如今就是他与公主共同执政。他做了选择,可是后果岂是他一人能承担的,终是连累了你与阿泰。”
“我一想起他就头疼。”姜颖直按额角,真恨自己不是太子,不然东宫断不能落此境地。
颜琴看她气性仍在,道,“那就别想了。咱们想想高兴的事,这次公主大婚,咱们难得相聚,可得给公主备份大礼。”
几人皆称是。
她们是公主最早的伴读,情分自然不同。
荣烺得知颜琴要与姜颖做亲家时,也很看好这桩亲事,笑道,“既如此,我便做这个大媒如何?”
颜琴与姜颖道,“那我跟亲家给殿下包个厚厚的媒人红包。”
荣烺看向姜颖,“这肯定不能薄了。”
姜颖笑,“要多厚有多厚!”
这桩亲事,便是内阁诸人听闻后,也皆道了声好。
荣烺私下与林司仪道,“阿颜最知我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