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爸？”白岩飞接过手机，对身边同事点头示意，钻进内间，将电话接起来。

酒吧早一点的时间相对来说比较安静，这会儿他躲到内间来，隔音好，几乎将噪音都隔绝在了门外。

白英朗没有察觉到异样，边“吧唧吧唧”吃饭，边用担心的口吻问道：“飞儿啊，那车子怎么回事啊？你现在还好吧？人警察同志都亲自把车送到家里来了。”

“我没事儿啊，”白岩飞将椅子上的一堆杂物推开，坐下来，“钱呢？就对方的赔金，您收到没？”

“啊，嗯......收到就有收到，不过，”白英朗点点头，说，“你到底咋回事儿啊？什么也不和爸说。”

白岩飞道：“没什么事儿，就我之前不是把人打住院，他亲戚来找茬，我寻思着他还偷我车，就借机把人弄进去了。”

他估摸着这会儿顾原那应该都摆平了，咦，这么说起来，他貌似还没有顾原的联系方式，没办法确认。

白岩飞想一想，便说道：“没事儿，都摆平了，人家也不找我事，我也没动手。放心爸，我有分寸。”

他不是很想跟白英朗提这些事儿。

“那成，你长大了，爸尊重你。”说罢，白英朗放下筷子来，面色凝重，“但是你实话跟爸说，你那天到底为什么跟人家动手？你在学校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

唉，果然，接电话的时候白岩飞就感觉不对，白英朗很少会管他的事。

他捏着眉心，低下头，眉宇中流露出一丝烦躁，沉默良久，说道。

“爸，这事儿您就甭多问，我自个......”

“飞儿啊。”白英朗忽然打断他，这一声飞儿喊得颇为无奈，又让人心疼，“我是你爸，你还小，爸放心不下你，就怕你受委屈。”

白英朗长长叹出一口气来。

这个半生已过的男人，实打实觉得自己窝囊，无能，无法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白岩飞声音戛然而止。

他最怕别人对他说这些。片刻后，白岩飞倒下一口凉气，说道：“对不起，爸。”

说罢，他按下挂断键，白英朗那头手机屏幕便暗了下来，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沉默良久，他忽然伸手拿起桌上的啤酒，将一整瓶灌入喉中。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保持清醒。

白岩飞不喜欢听这些话，他一听就容易没出息，容易掉眼泪，而他认为，男人吃的苦就得自己全咽在肚子里，烂了才好。

把足够好的一面留给家人就行了，其他的，没必要。

“哗啦”一声，他抱着腹部，猛地将呕吐物吐进垃圾桶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宁希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白岩飞将手伸上桌抽出一张纸，擦一擦嘴，抬起头注视着房门，打起精神来，说道：“没事，宁哥，我没事。”

“那行，你注意一点，早点出来。李先生还在等着你。”

白岩飞回过一声“嗯”，等宁希晨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以后，他手扶着桌子又是一阵呕吐。

抬起头，落地镜里显现的是自己狼狈的模样。

白岩飞咬咬牙，一时间好像看到女人鬼一般的模样，光影交错，有些恍惚——他这样和那个人有什么区别？

他一想到待会还要出去见李愈，被男人摸，被男人所调戏，没有尊严，便捂着肚子，将脑袋埋在垃圾桶上面，又是止不住的呕吐。

夜晚，十点半。

结束一天的工作，白岩飞脱下制服，将其挂回架子上。取下校服，边出门边穿。

和他交接换班的同事也刚好来到，对他点点头，白岩飞也礼貌的回之以微笑。

“回去了？”宁希晨说道。

“嗯，”白岩飞点点头，转头看向宁希晨，将拉链拉到最高，外头有些冷，“还有事吗？”

李愈一小时前便走了，这一小时内他几乎是闲过来的，没什么事做。

“没，”宁希晨将一张100递到他面前，眼神示意身后，“有个帅哥想认识认识你，要给微信吗？”

白岩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坐着一个看起来年纪跟他相仿的少年，正对着他笑眯眯地挥手。

他想一想，将钱接过来，点点头，说道：“麻烦宁哥你给了，我先走了。”

宁希晨“嗯”一声，等白岩飞走道门口时，突然开口问道：“周末赏个脸去吃顿饭吗？”

“......”

白岩飞脚步一顿，没转过头，沉默片刻，将这个邀请应下来。

“好。”

得到他的同意，宁希晨这才笑起来，说道：“行，去吧。到时候我去你家接你。”

白岩飞没应声，不一会儿后，拔腿离开。

他走进冷风里，望着漫天夜色，忽然想到四个字。

“身不由己”

白岩飞是顺着平常的路回家的，这途中要经过一中，他从一中门口路过的时候，恰好看到推着自行车出来的顾原，他车篮子上还丢了一只肥猫，是上次那头蓝猫。

顾原也注意到他，将书包朝他丢过来，白岩飞接过来，微楞，这不是他的书包吗？

他的目光疑惑地转向顾原。

“你真爱给我添麻烦。”顾原跨上自行车，拍拍后车座，对他摆摆手，“上来？”

白岩飞拉开书包拉链一看，里边装着些练习册，是今天的作业没跑了。

他拉上书包拉链，将包一甩，背在肩上，略过顾原往前走。

他说：“不要。”

“不识好歹。”顾原嘟囔一声，踩着车追上来，放慢到跟白岩飞一样的速度，转头看着他，说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回事？”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白岩飞转头看着他，“是谭老师吧？”

顾原对他不好听的口气不以为意，耸耸肩，说道：“对，聪明。你现在是要回家？”

“......这不是明摆的吗？”他看着一旁配合着自己速度的顾原，随口询问，“你呢，不是往这里走吧。”

他依旧走的是近路，平常走到这里，顾原就跟他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