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客这才回过神儿,忙不迭点点头:“是,好,我、我很乐意。”
这是实话,他并不排斥读书,尤其老楚头还说要亲自教他。
上一世他常常想,如果自己有幸被人领养,他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绝不会像网上那些小孩把家长气得捶胸顿足、血压飙升。
结果,直到将满十八岁这个愿望都没实现。没想到,穿越一回,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送到了他面前。
楚溪客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惶恐。
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事,真的不需要太过努力就能得到吗?老天爷会不会只是逗逗他,在他沉浸其中、喜不自禁的时候再突然收回去?
***
第二日,楚溪客比前几天起得更早,不再风风火火,而是特意放轻动作,生怕吵到老楚头。
到了平康坊东门,摊子还没支上,就已经有熟客等在那里了。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摆摊了,楚溪客笑得比往常时候更为热情。
有人不禁问:“楚小哥可是遇着喜事了?”
楚溪客就像单等着人问似的,亮起嗓门回道:“我阿翁病好了,明日起要教我读书习字,今日过来跟熟客们说一声,顺便告个别。”
“诶呦,果然是喜事!”
“读书好啊,成了读书人,往后咱们就不能再随随便便叫‘楚小哥’,而要改口称‘楚家阿郎’了。”
“若将来再谋个一官半职,说不定就得和那些进奏院的官爷们一样,派长随小厮来咱们摊上买早食喽!”
“苟富贵,莫相忘啊!”
“……”
周围的摊贩和食客们纷纷说笑着。楚溪客同样笑嘻嘻地朝众人拱拱手,气氛一派热闹祥和。
说着话,夏州府兵就来了。
一切都和昨日的情形差不多,依旧是那个身形高大的府兵打头,依旧是那副横冲直撞的模样。
兴许是认定了楚溪客是“半个夏州人”,府兵们对他的态度倒是好了三分。楚溪客也会做人,自发地给他们多夹了些肉。
为首的府兵十分满意,扯着嗓门道:“你小子倒是个爽快人,放心,以后爷们在长安的这些日子会时常过来照顾你生意。”
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您要是天天来,城门口的客人都得跑光!
楚溪客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上笑呵呵地说:“军爷有所不知,明日起我就要开蒙读书了,不再摆摊。”
为首的府兵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哈哈大笑:“你几岁了,还开蒙读书?”
“我阿翁说了,只要有向学之心,几岁都不晚。”楚溪客故作天真地应付道。
“成成成,爷们等着你考个探花郎啊!”对方扔来一串钱,大笑着离开了。
接下来,楚溪客依照承诺,双倍赔给了昨日预定的客人,不仅一个没落下,就连客人们各自的喜好都记得一清二楚!
有人不信邪,煞有介事地说:“楚小哥可还记得,昨日我就排在这位仁兄之后,定钱和他一起交的,今日是不是还缺我一份?”
楚溪客抬头瞅了他一眼,一边烤着馍一边笑盈盈地回道:“客是在考我吧?昨日您确实一早就过来照顾生意,只是比这位客晚来一刻钟,没赶上付定钱。小子还记得您穿的是件掌柜级别的黄袍,宝蓝丝线绣的祥云纹,口味嘛,喜辣不喜麻,多夹羊肉少放菜!”
“诶呀,真是分毫不差!”对方抚掌惊叹。
周围的商贩们与有荣焉,纷纷赞道:“楚小哥这脑子,真能考个探花郎也说不定!”
楚溪客笑得眉眼弯弯。
至此,穿书后第一份工作可以说是完美收官!
最后,还有一件要紧事。
楚溪客收了摊,来到武侯铺前,原本还担心这个时辰楚云和八成已经下职了,没想到他刚走到门口楚云和就出来了。
“过来告别的?”楚云和率先开口。
“我是不是可以厚脸皮地认为,云和兄是在等我?”楚溪客用玩笑的语气表达着内心的感动。
“我不仅在等你,还想问问,你是真的要读书,还是忌惮那些夏州府兵?”楚云和直爽道,“倘若是因为那些人,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来解决。”
楚溪客不由愣住。
他怎么都没想到,楚云和会主动提出帮忙。他是前程远大的侯府嫡次子,而他只是一个如蚂蚁般微末的街边小贩,他帮他肯定不是图他什么……
除了感动,还有对于自己此前左右权衡的愧疚。
楚溪客执手,郑重见礼:“弟先行谢过了,倘若真有为难之处,定会与兄直言。不过,这回确实是为了读书,原本我资质愚钝无法开蒙,好在这些时日开窍了些,阿翁便兴起了教导我的想法。”
“如此便好。”楚云和似乎松了口气,露出招牌式的飞扬笑容。
楚溪客看着他帅气的脸,不放心地叮嘱道:“往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碰到,云和兄,请多保重。”
楚云和啧了声,洒脱道:“说得好像永不再见似的,平康坊就这么大点儿,指不定哪天我就转悠到你家门口了,到时候可别吝啬一杯茶水!”
楚溪客故作为难地皱皱脸:“茶团那么贵,我得卖多少饼子才能买得起啊?”
“你小子!我自带行了吧?”
“那就恭候云和兄大驾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道别。
楚溪客哼着小曲回到梧桐街,站在蔷薇小院门口,默默给自己打气:“新的一天,不能露馅。来,跟我一起念——你是个小傻蛋小傻蛋小傻蛋……”
刚刚重复到第十遍,院门就被拉开了,门后露出老楚头一言难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