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阿晚是不会过来串门的,倒不是不喜欢楚溪客,而是一种“大户人家的小母猫的矜持”吧,一般都是桑桑独自过来,吃饱之后再驮着小篮子给阿晚带回去。
桑桑听到楚溪客的呼唤,像往常一样迈着粗粗壮壮的小短腿爬到竹墙上。
它现在将近四个月了,脱离了幼崽的状态,成长为一只“少年猫”,虽然个头长大了,但还是脑袋圆圆、身体胖胖,从一颗小毛球进化成了一个大毛球。
大毛球桑桑嗖地一下跳上墙头,刚刚站稳,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高高的竹墙轰然倒塌。
好在,竹墙倒下的前一刻楚溪客冲过去把它抱住了,桑桑并没有受伤。
就是吧,小家伙有点蒙,它这么厉害的吗,随随便便一跳就能把竹墙压塌?
桑桑充满自信地抬起小爪子,往旁边的桑树上踩了踩,桑树纹丝未动。
“喵……”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桑桑毛绒绒的小脑袋埋进楚溪客胸前,假装无事发生。
倒塌的竹墙两侧,分别站着一拨人。
钟离东曦颇有些遗憾,原本还想赖上小郎君一顿晚餐的,这下可好,豆腐汤看来是吃不成了。
姜纾瞅了眼尚未来得及“毁尸灭迹”的水沟,似笑非笑:“挨着墙根挖排水沟,钟离公子倒是别出心裁啊!”
“啊,原来不可以吗?我年轻,没有生活经验,还望先生多多提点。”钟离东曦脸不红心不跳。
姜纾不遑多让:“既然钟离公子这般诚恳,我便倚老卖老提点一句,围墙还是早日修上为好,不然两家住着多有不便。”
“多谢指教,我改日便吩咐下去。”
“别改日了,就现在吧,我瞧着这竹墙并未损坏,扶起来还能用。”
钟离东曦有些招架不住了。
就在这时,贺兰康信步而来,一脚踩在竹墙上,又前后左右走了几步,三两下便把厚实的墙面踩得七零八碎。
完了还笑呵呵地说:“阿纾,是不是要开饭了?我都闻到香味了。”
姜纾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别开脸。
他今日没在脖子上绑缎带,因此,楚溪客清楚地看到他颈侧的兰花纹身——姜纾曾说过,这是被“狗”咬的;还有贺兰康剑穗上的金铃铛,和桑桑胸前那个一模一样——姜纾也说过,这个铃铛是从“狗”脖子上扯下来的。
楚溪客顿时恍然大悟,目光灼灼地看向贺兰康:“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狗’!”
天地之间一片静默。
贺兰康笑得肆意:“阿纾,你是这样跟崽崽介绍我的?”
姜纾垂着眉眼,耳尖泛红。
贺兰康心情大好,很是骄傲地说:“没错,我就是那个狗。”
楚溪客:“……”
“我家饭不多,就不招待大将军了。”姜纾冷冰冰地开口。
贺兰康看向楚溪客:“负责做饭的是崽崽吧?”
楚溪客连忙帮着自己阿翁说话:“我今日不摆摊,将军若是饿了就去祥云楼吃吧!”
贺兰康勾了勾唇,慢悠悠道:“圣上恩准我明日于御花园拜见贵妃,届时想必会有诸多皇子公主在场,若是贵妃问起‘康康呀,回长安的感觉怎么样啊’,你说,我要不要顺便提上一句‘平康坊东门那个楚记小烧烤还不错’?”
楚溪客:“……”
“阿翁,大人说话小孩子不方便插嘴,您还是跟贺兰大将军好好聊聊吧,我去学习了!”
姜纾:“……”
楚溪客冲姜纾讨好地笑笑,颠颠地跑到钟离东曦身边,小声请求:“钟离公子,我能去你家蹭饭、不是,学习吗?”
“吾必扫榻相迎。”钟离东曦笑意漫上眼角眉梢。
一刻钟后,翠竹大宅灶间。
福伯亲自来吩咐:“家里来了客人,殿下的意思是按照小宴的席面准备,用料务必精细,但不可奢靡浪费,小郎君不喜欢。”
大厨们个个精神抖擞,十几年了,自家殿下还是第一次招待客人,于是十八般武艺悉数抖落出来。
郁离轩。
钟离东曦的屋子布置得十分精美,单是一个闲暇时喝茶的小厅而已,立着蜀锦屏风,铺着波斯地毯,就连小小一方茶桌都是紫檀木的!
楚溪客学着桑桑的样子打了个滚,惬意地眯起眼:“钱多事少有闲暇,弹琴喝茶撸撸猫,这就是我梦想中的神仙生活呀!”
钟离东曦不紧不慢捻着茶团,微笑道:“这样就是神仙生活了吗?”
楚溪客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可能是我起点比较低吧,对我来说,有家有亲人有桑桑,有书读有事干有钱赚,就很知足了。”
“起点低?”钟离东曦神色有些复杂。
楚溪客趴在毯子上,支着脑袋望着他,突然发现这位钟离公子很特别,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比如楚云和、贺兰康以及自家阿翁,都是可以用桀骜不驯、一身正气、温和矜贵等具体的词汇来形容的,钟离公子却不同,他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很奇特,看不透。
他待人温和,说话做事从容不迫,楚溪客却隐隐感觉到,他的内心似乎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轻松。
比如此刻,他明明是笑着的,低垂的眼睛里却像是藏着很沉重的东西。其实他藏得很好,是因为楚溪客花了心思,认真对待,才能感受到。
楚溪客忍不住凑过去,拉住钟离东曦的手,声音轻轻软软,含着温柔的祈盼:“要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