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倘或让爱子如痴的枢密使刘光听说了此事,刘光怎么可能坐得住?必然也会立刻前往兴庆宫,到时候刘氏的顶梁柱刘光,便会和郭氏的泰山北斗郭太皇太后正面冲突,针锋相对。
李谌的笑容不着痕迹的扩大,看着御桥两畔枯萎的柳树,轻叹着:“真是……愈发有趣儿了。”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枢密使!大事不好!”
死寂宁静的枢密院,突然响起嘈杂的跫音,一个小太监踉踉跄跄冲进枢府,也就是枢密院。
枢密院与中书门下相对,并称二府,中书省、尚书省和门下省的官员们日常都在中书门下活动办公,而枢密院则是单独供枢密官员活动办公的地方。
枢府又分为五房,分别为吏房、兵房、户房、刑礼房、枢机房。
因着枢密使刘光生性喜静,所以枢密院常年冷冷清清,不如中书门下热闹。
小太监堪堪跑进来,便有人蹙眉拦住他:“莽莽撞撞的成什么模样?若叫枢密使看到了,那还了得?”
小太监顾不得这么多,询问道:“枢密使在何处?大事不好了,天大的事情!”
那人道:“大人在刑礼房。”
二人往枢密院的刑礼房赶去,到了房门口,两侧有卫兵把守,极为森严,枢密使一人在内,隐约能闻到一股腥气从舍门的门缝中幽幽的透出来。
“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冲天而起,惊吓了枢密院里的鸟儿,飞鸟簌簌的飞起,向四周散去。
“刘光!!刘光!你不得好死——不得……不得好……”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随即是“哐啷”一声轻响,刑礼房的舍门从内推开,一片绣裳衣摆款款踏出,枢密院的主官,也就是刘觞的便宜养父刘光,从里面缓步而出。
刘光身材高挑,显然比刘觞稍微高一些,但并不壮硕,反而显得有些纤细,绣裳金线,华贵难以言喻。
刘光的面颊上,甚至还飞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顺着他唇边浅浅的笑纹、尖削白皙的下巴缓缓流淌,刺目泼辣的鲜血,对比着刘光白到剔透的皮肤,仿佛一朵冰雕的梅花,妖艳且不近人情。
刘光款款步出,用丝白的帕子擦掉面颊上的鲜血,又将手中的匕首仔细擦拭,插回腰间,随即纤细的手掌一扬,将染血的帕子丢掉。
淡淡的吩咐:“里面的尸体,处理一下。”
“是,枢密使!”
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儿,刘光眸光一瞥,扫在慌张的小太监身上,言简意赅:“何事?讲。”
小太监咕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枢密使大人,大事不好了!宣徽使不知怎么的得罪了郭贵妃,郭贵妃现在去了兴庆宫告状,宣徽使这会子也在兴庆宫分辨呢!”
一听到“宣徽使”三个字,刘光眸光中的冷漠瞬间消退:“觞儿如何得罪了郭贵妃,仔细说来。”
“是是!”
小太监将道听途说来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分毫也不敢遗漏。
刘光听罢蹙眉,只是微一思量,立刻道:“备车,我要亲自去一趟兴庆宫。”
身边的心腹劝阻道:“大人,兴庆宫这一趟,您怕是去不得!太皇太后一向看咱们枢密院不顺眼,觉得咱们枢密院权势太大,有枢密院在上面顶着,架空了宰相的权利,便算是平日里没事儿,还会找咱们的邪茬儿!倘或大人这一趟去了兴庆宫,岂不是跟老太太正面对上了?”
“是啊大人,郭贵妃这事儿,来得突然,也蹊跷得厉害,怕是宰相郭庆臣耍了什么诡计,故意引得郭贵妃去哭诉,想搬出来老太太给大人难堪。”
他们哪里知道,这事儿的确不对劲儿,也的确是有人故意使诈,但并非是一向和枢密院不对盘的宰相郭庆臣,而是……
重生而来的天子李谌!
“还请大人三思啊!”
刘光抬起手来,示意众人噤声,幽幽的冷笑一声:“便算是其中有诈,这一趟兴庆宫也去定了,我刘光……还从未怕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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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谌负手而立,手中握着一支金签,轻轻拨弄着紫宸殿内室的烛火,暧昧的烛光明明暗暗,拉扯着李谌的影子影影绰绰,愈发不真实起来。
“枢密院现下如何?”
鱼之舟刚从紫宸殿外回来,立刻回禀道:“回陛下,枢密院正在备车,枢密使刘光打算亲自往兴庆宫走一趟。”
“嗯。”李谌淡淡的应声。
一切都在他的股掌之间,按照枢密使刘光深沉的心机城府,其实早就该知道这是个圈套,目的就是让郭氏和刘氏撕开脸皮,但便算如此,刘光爱子如痴,面对圈套也会踏入这一步。
这是一个注定会发生,且无解的死局,而朕,便是这棋局的操控者,谁也难逃掌控……
“陛下!”
一个小太监走入内室,恭敬请示。
李谌难得心情不错,道:“何事?”
小太监回禀道:“回陛下,是宣徽使大人回来了。”
“刘觞?”
李谌难以置信的道:“刘觞回来了?”
“是,”小太监不明所以,禀报道:“正是宣徽使大人,从兴庆宫回来了,太皇太后赏赐了宣徽使好些甜果蜜饯,宣徽使大人说,要向陛下复命,正好将这些甜果蜜饯,进献给陛下呢。”
李谌运筹帷幄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仿佛缺水龟裂的大地,枢密使刘光还没来得及出宫,刘觞怎么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