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觞摔得七荤八素,眼前冒金星,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脚腕扭到了,疼得站不起身来。
“苏佐明!”天子李谌断喝一声,脸上挂着凛冽的寒意。
苏佐明没想到自己会冲撞了宣徽使大人,方才事情来得太快,他如果不躲,冲撞的就是天子,哪知道躲了反而冲撞了宣徽使,简直便是飞来横祸!
苏佐明吓得六神无主,被李谌一喝,下意识咕咚跪在地上磕头:“陛、陛下!饶命!饶命啊!卑将不是有意冲撞宣徽使的!”
李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的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能除掉苏佐明,又不会令刘氏不满的借口。
根本不听苏佐明解释,李谌看似震怒非常:“你好大的胆子!阿觞若有个好歹,为你是问!扣起来,押入北衙牢狱!”
苏佐明是神策军右军的指挥使,在右军之中,除了中尉就属他最大,再没有人可以治他。而李谌口中的“北衙”,则不属于神策军左右任何一军。
在唐朝,除了名气最大的“左右神策军”之外,还有另外两股军兵势力,那便是“南衙府兵”与“北衙禁军”。
唐朝十六卫,遥领大唐六百五十七个折冲府,按兵大明宫以南,因此得名南衙,值得一提的是,狄仁杰的左膀右臂元芳,官职千牛卫,便是十六卫之一。
而北衙,顾名思义,按兵在大明宫以北的夹城之内,乃是武则天时期成形的羽林军脱离当时的十二卫而演变的势力,正统的皇家军队,因此被称为北衙禁军。
苏佐明吓得筛糠,天子这是何意?把自己关押到北衙的地盘子,那可不是神策军的手能伸得到的地方!
“陛下!陛下饶命啊——”
李谌不管苏佐明的求饶,充耳不闻,越过不停磕头的苏佐明,径直来到刘觞身边,换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冷若冰霜,这时候简直如沐春风。
将刘觞一把打横抱起来,李谌脸上挂着担心的焦虑,道:“还不快叫御医!到朕的紫宸殿来!宣徽使要是有个好歹,你们都提头来见!”
“是是,陛下!”
刘觞脚踝刺痛,动也动不了,更别提走路了,虽然被公主抱很丢人,但眼下不是逞能的时候,便老老实实的叫李谌抱着。
李谌一路抱着他,从含光殿的毯场出西内苑,跨过右银台门,最后来到内朝紫宸殿,但凡路过的宫女内侍,全都要驻足参拜,自动让开。那架势堪比“游街示众”,十足的招摇过市。
刘觞忍不住想捂脸,幸好很快到了紫宸殿,御医已经飞奔而来等候了,李谌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轻轻放在龙榻之上,简直视若珍宝。
御医上来诊治,检查伤口,回话道:“请陛下与宣徽使不必惊慌,只是扭伤,有些红肿,并不严重,卑臣开一方清凉消肿的软膏,涂上静养几日便可。”
李谌长长松了一口气,道:“万幸!软膏在何处?朕亲自为阿觞上药。”
皇上亲自上药,伤处还在脚上,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儿,再加上这小奶狗是代糖,甜度虽然比真糖甜蜜上整整十倍二十倍,但终究不是真糖,八百个心眼子等着刘觞。
刘觞早就看透了这假奶狗,不给他献殷勤的机会,像模像样恭敬的道:“陛下,小臣怎敢劳烦陛下,实在是折煞了小臣!”
“陛下……”这时候内侍鱼之舟走进来,上前附耳对李谌说了一句什么。
李谌微微蹙眉,很快又将一双剑眉舒展开来,对刘觞温柔款款的道:“阿觞乖乖上药,朕有点琐事,先去处理一下。”
又叮嘱道:“阿觞是伤患,今儿就歇在紫宸殿,在朕这里好好养伤。”
说罢,匆匆离去了。
刘觞靠坐在龙床上,立刻有内侍殷勤的上前伏侍上药,御医开的软膏清凉镇痛,瞬间缓解了刘觞脚踝的红肿,便不是那么疼了。
“觞儿!”
过了一会子,有人匆匆走进紫宸殿,这么呼唤刘觞的,只定是刘觞的便宜干爹,再没有旁人。
果然,正是枢密使刘光匆匆走了进来。
刘光素来喜静,太液湖寿宴之后,便觉得乏了,也就没有跟去含光殿打毯,自行回去歇息,哪知道堪堪燕歇下来,便听说刘觞受伤之事,当即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觞儿!伤处如何?严重不严重?”刘光仔细检查着刘觞的伤处,又叫来御医仔细盘问,确定刘觞不会留下病根,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觞知道干爹是打心底关心自己,不像那假模假式的代糖小奶狗,安抚道:“阿爹,我没事儿,稍微崴了一下,已经不疼了。”
“哼,”刘光脸色寒冷,凉冰冰的道:“那个苏佐明,胆敢冲撞觞儿,幸而他死得快,倘或落在阿爹手中……”
“等等,”刘觞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打断了刘光的话头儿:“阿爹你说什么?苏佐明……死了?”
刘光语气很平静,死了一个神策军大将军,在他眼中不过一个阿猫阿狗:“怎么,觞儿你还不曾听说?是死了,苏佐明冲撞于你,陛下震怒,把他给斩了,就刚刚的事儿。”
刘觞心窍一动,李谌用自己做借口,砍了神策军右军大将军苏佐明……
刘觞:“……”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毒辣的小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