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猫儿冷着,林白梧在自己屋子里搭了个简易的窝——从鸡舍薅了两把枯草,惹得老母鸡咕咕直叫,扑棱着翅膀飞出来叨他;又翻出些破布条子,团在一处。
村里人穷,穿坏穿破的衣裳从不舍得扔,缝缝补补的将就。实在没法穿了,就攒着存着,将好的、洗洗还能用的剪下来,缝成小被、小褥,物尽其用。
林白梧将布条子简单缝了缝,也算是个窝,又小心铺在猫儿身下。
大猫脑瓜圆乎乎的,耳朵一动一动,可爱的紧,林白梧忍了忍,实在没忍住飞快揉了一把,见它要气,忙道:“那个……饼子你不吃,你想吃什么啊?”
渊啸伸了下爪爪,这一动伤口又疼起来,它忙缩回去,抬眼去看这小雌,心道它一头猛虎,被逼着吃面饼子,说出去要被群兽笑话死。
林白梧叹口气:“家里还有腊肉,可是得留着过年,要不我切点给你吧。”
腊肉,不新鲜的,渊啸以往都是不吃的。可看小雌一脸期待,它勉强甩了甩粗壮尾巴,示意行吧。
林白梧去灶堂,拎起锅去院里盛了半锅的清雪,坐到灶炉上。
又将腊肉拿出些许,切了小拇指粗细,早晨给阿爹切了些想让他带走的,阿爹走得急没顾上,他便又收回去了。
腊肉是盐腌的,猫儿吃不得,得先过水煮了。
就这一小片肉,林白梧烧了小半锅的水。没一会儿,水起了沸,他将腊肉放进去。
腊肉在水里翻腾,溢出一股若有似无的肉香。
林白梧咽了口口水,心道明明才吃过肉饼,怎又管不住嘴了。剩下的腊肉说什么不能动了,要么到了年节,阿爹都没有下酒菜。
起了锅,林白梧用筷子将腊肉夹出来,切切碎,盛在小碗里端了出去。
猫儿嗅觉灵敏,好远便闻见香了。
林白梧刚推开门,它便仰起头来瞧。见小雌笑着望过来,四目相接时,渊啸忙低下头,尴尬的瞧自己的毛爪爪、肉垫垫,装的一副毫不期待的样子。
林白梧将小碗放下,腊肉的香气慢慢飘散在空气中,让人食欲大开。
“你尝尝,我拿水煮过的。”
渊啸动了动毛茸茸的耳朵,忍了忍,忍了又忍,没忍住,干脆埋头吃起来。
这点肉碎都不够它塞牙缝的,可这小雌家里穷成这样,确也拿不出更好的吃食了。
渊啸正觉得自己好生善解人意,又听这小雌开口道:“是不是不够吃啊,要么我去河边瞧瞧,看能不能逮两条鱼?可是这天太冷了,河水要结冰的,兴许逮不到什么。”
林白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不过一只猫儿,寻常人家都不在意的,他却莫名的想这猫儿能好起来。
许是因为猫儿和他一样,都是在那棵梧桐树下捡的,又许是他与这猫儿一样,都在这世道生存的艰难。
渊啸正在自顾自的舔爪子,也就没在意这小雌说了什么,只想着这肉碎可是比那面饼子香,吃得它越发的饿了。
舔过爪,又眼巴巴的朝林白梧望去,显然是没吃饱。
林白梧叹口气:“那我可去了,你在家乖乖的啊。”
渊啸吊着黄金瞳瞧他半晌,甩着粗壮尾巴、背过身趴卧了回去。
林白梧瞧着正拿屁股对他、将自己卷成团的毛茸茸大猫儿,手心直泛痒,悄摸声的凑过去,狠狠/撸了一把。
不意外的收到猫儿的龇牙咧嘴,和一声顶嫌弃的“嗷呜!”
林白梧悻悻然收回手,起身推门出去。
朔风鬼哭狼嚎的卷进门里,他冷得一个哆嗦,将棉袍子紧了又紧。
家里是有鱼叉的,阿爹在家时候也出去叉过鱼。
林白梧自仓房将鱼叉翻出来,提上水桶,往河边走去。
林白梧身上带着病,鲜少出门,尤其春夏时节的河边上,总有半大孩子逮鱼逮虾,见了他就口无遮拦的喊“双儿”、“生不得娃”、“没人要”,林白梧顶害怕人笑话,渐渐的连门都少出。
他不大会逮鱼,只见过周云山拿着鱼叉站在河边上,手臂卯着劲,待鱼儿游过来了,一叉子下去又猛又稳,叉的鱼儿在水里翻腾,扑出白泠泠的水花。
没走太远,天又下起雪,落在林白梧的棉袍子上积了薄薄一层。
林白梧叹了口气,天气这般不好,阿爹怕是真回不来的,他心里难受,这么冷的天,不知道阿爹在木匠铺子里怎么难挨。
峪途河不算远,可天冷风劲,林白梧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大风刮得他头疼,想着该是戴个斗笠的,却忽而瞧见河边上好像有人。
林白梧不大敢和生人说话,怕又被人提起他孕痣淡、生不得娃的事。
正犹豫着,河边的汉子却也停了手中动作,转过身静静的看过来。
林白梧下意识想逃,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喊:“小梧?”
林白梧眯眼看去,就见那汉子解下毛围巾,朝他咧开嘴:“是我啊,周云山,你认不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