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下课,鹿泠打车回了公寓。
大猫听见开门的动静,从猫爬架上一跃而下,但可能是没踩好力,落地的时候前脚踉跄了一下,大脸盘子“吧唧”一下在地板上摔平了。
鹿泠打开灯,双手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轻轻揉了揉它的爪子:“小心一点。”
大猫讨好似的舔了舔他的手指。
鹿泠把碗里倒上猫粮,然后换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要穿衣服的时候,鹿泠才发现他忘记把浴袍带进来了,只能披着雪白的浴巾推门走出去。
湿漉漉的长发贴在他的肩颈上,灯光照射下来,被水浸过的皮肤有种珠光似的细腻柔滑。
他没故意打理刘海,所有的头发都梳了回去,露出一张清晰、完整的脸庞。
少了那些细碎的掩饰,鹿泠的五官线条勾勒出一种奇特的妖异感,两瓣嘴唇被水雾染了一层湿润的潮气,色泽红的像血,肤色却苍白,让人无端端想起从水里走出来的艳鬼。
鹿泠吹干头发,拿着手机趴在床上,开始播放周陨白天给他发过来的录音。
周陨从一进门就开始录了,自称是“鹿泠的同学”那里。
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鹿泠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平静清冷。
直到手机开始播放周陨连威胁带恐吓的那一段,那只听声音就让人觉得有压迫感的语调,鹿泠的眉毛才轻轻向上挑了一下。
他单手托着腮,心里略感意外地想:
……他在别人面前原来是这样的。
说起来,好像学校里的人都很忌惮周陨。
只是他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有说过重话、没有沉过脸色,还是他记忆中那个眉眼含笑的“周陨哥哥”。
鹿泠出神的功夫,吃饱喝足的大猫掂着优雅的猫步走过来,试图用毛绒绒的大尾巴(鸡毛掸子吸引美女回头rua猫。
结果铲屎官今天竟然不抱着给它顺毛,还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玩那个“大板砖”。
大猫不甘冷落地过来“喵”了一声,一个大脑袋撞过来,呼噜了鹿泠一嘴猫毛。
紧接着它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好像听到了周陨的声音,开始一直对着手机“喵喵”叫,一双蓝色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个会出声的“板砖”。
鹿泠把它抱到身边,“你也还记得这个声音吗。”
大猫“喵”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还记得他,下次他来这里,就不要这样胆小了。”
想到什么,鹿泠脸上的表情忽而变的有些淡,手指捏了捏它的耳朵:“如果还有下次的话。”
大猫像是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神情变得怯怯的,不敢继续撒娇发嗲了。
鹿泠从头到尾听完了语音,把猫从怀里放到枕头旁边,关上了灯。
“睡吧。”
大猫蹭过来,低下头闻了闻鹿泠的手腕,然后在他身边蜷缩起身体。
周末学校放假,鹿泠出了一趟门,打车到了某个私人会所楼下。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便装,头发向后扎了起来,面庞乍一看有种雌雄莫辨的秀美。
鹿泠轻轻呼出一口气,走到门前才把耳机摘下来,伸手推开了门。
“鹿泠?”房间里的男人听见声音抬起头,见到来人,神情有些诧异:“还以为你今天又不来了。”
宣望是一个心理咨询师,而鹿泠是不怎么配合治疗的病人之一,本来约好每半个月过来一次,但他们大概得有两个月没见过面了。
鹿泠没说什么,在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来。
面对一个赏心悦目的美女——就算是个女装大佬,宣望的心情都变好了起来,他语气愉快地说:“好久不见了。”
鹿泠微微一点头,算是回应了。
宣望给他倒了一杯红茶,放到鹿泠的手边,闲谈似的问:“去医院问过了吗?嗓子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
鹿泠小时候声带受过伤,嗓子一度不能发声,后来做了几次手术,才勉强能开口,但说话声音总是很低、很柔。
医生说等到变声期过后可以继续进行恢复手术,但起码也要等到他成年之后,让声带发育完全。
鹿泠说:“要再等一段时间。”
宣望点点头——鹿泠刚成年没多久,应该是还要再等等的。
宣望又道:“在学校里生活还好么?”
鹿泠:“还好,上个周转学了。”
宣望“嗯?”一声:“转学了?为什么?”
鹿泠抿唇不语。
宣望看他这样就没再问了——鹿泠不愿意说的事,他是怎么都问不出来的。
这位病人有些奇怪,他的性格确实明显异于常人,但是又没有严重到需要严密监视的地步。
或者说是鹿泠的自控力强,甚至远远胜于普通人。
有些东西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开出妖异的花,但不会展露到外表上。
医生推了推眼镜,打量着鹿泠的面庞:“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吗?你的状态似乎比上次来的时候好一点。”
鹿泠沉思片刻,然后缓缓点了一下头。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