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已经过了崇州。三皇子殿下又派了一波杀手去行刺。”
“又失败了?”
谢棠如眼皮子都不抬。
“……是。”
谢棠如一点都不意外。
老皇帝生的几个儿子里头唯独成王还点亮了领兵打仗的技能,其他几个都只继承了老皇帝昏君特质的一部分,让他们做别的不行,但是当亡国之君绰绰有余。
谢棠如能理解为什么老皇帝不喜欢成王。因为他像个正常人,不像老皇帝亲儿子。
暗卫问:“咱们的人需要动手吗?”
指望大皇子和三皇子,显然是指望不上的。
谢棠如想了想:“过了崇州离京城就只剩下虞州,虞州刺史是大皇子的人。成王要在虞州耽搁一段时日。”
“若是让咱们的人在虞州动手,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谢棠如叹了口气,虽然失败了可以推给大皇子和三皇子,可是他手底下的人每一个性命都很珍贵,为了一场没有把握的刺杀,折损大批人手,不是谢棠如的初衷。
“先看虞州刺史那边情况怎么样。若是局势足够混乱,咱们的人去补一刀也无妨。若是虞州刺史不行,就让咱们的人撤回京城,不要打草惊蛇。”
如果那样,谢棠如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在成王进京时出其不意取其性命。
这个方案,更危险,也更容易暴露。
但如果没有办法,他也只能走这条路。
——谁叫皇权的主人只有一位,龙椅也只有一把。
他眼睛里的笑意晃开,化作无穷无尽的幽深,细看之下,十足的冷淡。
虽然谢棠如对成王本人怀有极大的恶感——这完全是因为对方将来要杀他,与对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态度又有微妙不同。不过他还是很中意成王的手下。
这份中意不能彻底减去谢棠如的戒备。
暗卫被紧急派出,前往北地调查姚尚的身份背景,事无巨细,从他的家世到他的人际关系到他的喜好,都要查的一清二楚,才能叫谢棠如放心。
魏国公不免讽刺他:“皇帝选秀女都没有你身份盘查得严。”
不仅成王不像老皇帝亲生,谢棠如也不像魏国公亲生的。魏国公简直怀疑当时是不是抱错了孩子。
但毫无疑问,谢棠如确实是他家的小兔崽子。
因此魏国公不得不捏着鼻子忍受他。
派出去查姚尚的人是魏国公亲自挑选出来的,户籍均是北地,出发前魏国公还特意让他们记熟北地的风土人情,模仿北地的口音。
——成王的地盘没那么好混进去,混进去也难保不会被人当细作一刀砍了。
魏国公煞费苦心。
谢棠如大受感动,决定下次就不偷拿他爹酒窖里的酒了。
气得魏国公大骂不孝子。
声音震天,连在自己院落里的姚尚和他的下属都听到了。
姚尚对魏国公府的父子关系又有了进一步认识。
属下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被震惊得几乎失语,良久才喃喃:“……久闻魏国公老当益壮,今日一闻才知晓魏国公确实宝刀未老。”
“就是可怜魏国公世子,估计得挨一顿毒打了。”
属下唏嘘不已。
姚尚目光闪了闪:“还有什么事情?”
“仪仗已入虞州,主子须早些回去。若是叫大皇子和三皇子殿下发现您不在仪仗中,私自入京,恐怕少不了一顿发难。”
虽然他们不惧怕,但是京中这些文官个个满口圣贤之言,和他们纠缠麻烦极了。何况文官里面半数是老头子,骂两句就能被气得晕过去。万一把人气死了,又得被骂。
烦不胜烦。
“我知晓了。”姚尚冷静地说,“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交代你——从成王府中取一坛梨花白来。”
属下:“啥?”
姚尚抬了抬眼:“没听清楚?”
“不是。”属下抓了抓头发,想不清主子的用意,但是眼下也容不得他多问了。
“有人来了,你先离开。”
来的是送午饭的婢女,名唤渐霜,笑嘻嘻一张芙蓉面,是谢棠如身边的心腹。
“姚公子。”
婢女屈膝行礼。
“世子爷说今日清怀公子请他赴宴,让奴婢来问问你剑招学习可否挪至明日?”
“可。”姚尚道,“只是若是开始了便不可再中断。”
“奴婢回去便告知世子。”婢女笑语盈盈地说,“公子还有什么要转告的吗?”
……
商清怀请谢棠如赴的宴不是什么好宴,原本是他母亲给他准备的相看小宴,但商清怀自己不乐意,不想娶亲,便请他表兄李梦书出了个馊主意,把谢棠如请过来赴宴。
这下宴席上的女郎们都去看谢棠如了,再没有人顾得上商清怀,叫他顺利逃过一劫。
谢棠如大叹:“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极为愤恨。
商清怀和李梦书只得作揖道歉,答应赔了他一顿饭才作罢。
谢棠如回府时,天色已近薄暮,整个京城笼罩在安静的薄暮里,远处宫楼上传来隐隐约约的哀乐——皇帝驾崩要奏八十一的哀乐。晚风送来不知哪家的烟火香气。
他在府外站了半柱香,才轻声一笑,进了高墙朱瓦、气势恢宏的魏国公府。
大门次第合上,青年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日暮余烬里。
……
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热茶,婢女就递上一张贴子。
是废太子送来的。
请他今晚见面。
谢棠如一直没有回音,废太子很明显着急了,才做出这种“纡尊降贵”的事情。
谢棠如都快要忘记自己还考虑过奉废太子为主的想法。
没等他细细把废太子写的帖子欣赏品味一番,暗卫进来禀告说,张道士那师父人已经找到,现在已经进了城门,约莫晚上就能到魏国公府了。
谢棠如挑了下眉。
这可真是凑巧,居然都撞在一起了。
拂了废太子好意,谢棠如怕对方伤心难过;但是不去见张道士的师父,对方难免以为自己有意怠慢——何况对方还掌握着谢棠如十分感兴趣的秘密。
真是叫人为难啊。
正在谢棠如考虑的时候,他最得力的大婢女,平时当半个暗卫使的渐霜走进来:“姚公子请您晚上过去喝酒。”
“这下更不好办了。”谢棠如幽幽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