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呈沉吟:“尚未通知,青竹山有禁制,小师叔应当不知道。”若是知晓,怕是此时就要找上魔族老巢去了。
他看了一眼仍旧安静端坐的拂知。
小师叔顾眠凉对拂知师弟的心思他知道一二,只是小师叔一直都默默守着,从没有挑明的意思,碍于身份伦常,他也不好说什么。
庄呈低低叹了口气:“小师弟,你怎么看?”
拂知长长的眼睫微垂,颔首:“听师兄安排。”
魔族少皇发出来战帖的目的尚不明确,但这一动作与挑衅无异,天衍宗若是拒绝,怕免不了让人在背后说成是胆小怕事之辈。可若应下,又说不好魔族在打什么注意。
思索间,海生平在桌上摆出的卦象已经开始出现异状,只见那八颗算子急剧颤抖起来,紧接着,中间两颗黑子轰然炸开,余下六颗禁锢于四周,龙困枯河,凤泣血寒。
分明是绝凶之相!
海生平脸色大变,深吸一口气,断然道:“这次战帖,绝对不能应下!”
“我窥算天机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如此凶恶的卦象,”海生平冷怒,“魔族少皇,果真不坏好心!”
其余几人脸色也不好看。
庄呈当即对拂知道:“师弟,你回苍梧峰去吧,战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拂知指尖微顿,片刻后,“好。”
他转身朝大殿外走。
庄呈正欲将桌子上的战帖拿去,打算去执法堂开长老会,那烫金的黑色战帖又蓦的爆发出一股魔气,魔气中央缓缓浮出一块留音灵玉。
这次传出来的不是魔族少皇风流的声线,而是一个虚弱沙哑的少年嗓音——
“师尊…救我……”
拂知脚步一停。
庄呈三人显然也认出了这是拂知收的徒弟的声音,当即心里一惊,这魔族少皇,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殷岭西从天衍宗抓去了?!
“师尊…疼…别来,师尊…别来……”
少年痛苦而绝望,断断续续的声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魔族少皇不紧不慢嗓音响起:“啊……为了防止本皇的期望落空,就请剑尊大人的徒弟,来这里坐一坐,放心,只要你过来,他不会有事的……”
留音到此结束,留音灵玉化成流沙缓缓散去。
剑尊身影仍旧没有丝毫的动作,静立在殿门处。
然而庄呈却敏锐的察觉到,殿内的温度以极快的速度降低,很快,以拂知为中心,细细密密的冰霜飞速蔓延,眨眼之间攀附在了殿中每一个角落。
剑尊闭了闭眼,强大的分神期神识在苍梧峰细细探查了一番——
没有。
没有他徒弟的气息。
殿中更冷了。
“……”
海生平抖了抖衣角上的寒霜,轻声道:“……师弟?”
剑尊转身,桌上的战帖唰的飞出去,他双指夹住,落在战帖上的目光凉如寒刃。
良久。
“这战帖,我应了。”
庄呈皱眉:“师——师弟!”
他急忙上前一步,还是没能拦住拂知离开的身影,看方向,他这师弟竟是直接朝着东鹤山的方位去了!
不多时,苍梧峰就掠出一道冰寒至极的剑光,断尘剑应主人的召唤,也朝东鹤山方向迅疾而去!
庄呈几人匆匆追到大殿门口,拂知已经彻底没了影子。
温初头疼的叹了口气,“小师弟怎么一遇见他弟子的事情,就和变了个人似的……”
海生平脸色一沉:“掌门师兄,去通知小师叔吧,我和师姐先过去,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庄呈:“你二人速去,这里交给我。”
——
此界辽阔非常,天衍宗距离东鹤山极远,即便一刻不停,御剑过去也要半天时间。
拂知一边往东鹤山赶,一边问阿软:“现在殷岭西的收回度多少了?”
阿软:“百分之四十六。”
“主人……”阿软团子脸皱皱巴巴的,“色.欲想干嘛,他这不是自己绑架自己吗?就是为了让您过去和他打一架?”
拂知唇角微弯:“若我猜得不错,此战之后,我体内的欢情蛊,就会被彻底催熟了。”
催熟欢情蛊,只能由本体来实行,所以在梦中殷岭西一直都是以自己原本的模样出现的。
现在同梦镜被毁,殷岭西再想要催熟,自然就只能将拂知引出天衍宗,才可能有催熟的机会。
……
东鹤山。
天色转暗。
很快就过了子时。
晚间的薄雾弥漫在东鹤山的山顶。
苍苍凉风掠过崖石,起伏的山脉恍若游走的龙蛇。
须臾,银色的流光倏然降临,冰冷的剑气沉重的压在了这方天地之间。拂知收剑,视线落在崖边。
他缓声道:“人在哪。”
断尘剑的剑身上覆盖一层薄霜,每一个字都浸了杀意,冷进了人骨头里。
崖边有一道身影,黑色的衣袍绣着金纹,随着主人的转身轻轻晃动,宛如暗夜鎏金。
殷岭西身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崖底的黑暗里袭上凉风。
“求人就这个态度啊……剑尊大人,你不是想把自己的好徒弟带回去么?”
他眸中暗潮涌动,声音含着一丝暧.昧,视线落在拂知遮的严实的领口处。
“很简单,像之前在梦里那样,剑尊大人再陪本皇几晚,本皇保证,你那徒弟定然毫发无损。”
沉寂在黑渊的凶兽,终于露出了利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