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呈沉默。
过了会,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看顾眠凉。
小师叔作为封印记忆的人,自然会在封印的过程中看见那段记忆里小师弟所遭受的事情。他知道小师叔的心思,现下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小师叔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温初:“封印能持续多久?”
顾眠凉:“让阿拂保持心境平和,应当可以封印十年左右。”
“太短了……”海生平忍不住道。
顾眠凉漆黑的眼珠平静如死水,他温声道:“只要没有人在阿拂面前乱讲,我就可以让这个封印永远存在。”
他敛眸,风轻云淡道:“魔族少皇不在魔族,我杀了他们七大魔宫的六位首领。庄呈,我觉得,魔族有一块能吸引所有种族的至宝,而这块至宝,会让魔族遭到无止境的抢掠,你说,是不是?”
明明是商量的语气,却无端端让人心里发毛。
庄呈恭敬的行了个礼,“您说的是。”
“接下来我要闭关一段时间,青竹山封禁,”顾眠凉细细交代了一些关于封印的事,见三人好好应下,才勉强放心,临走之前,他想起什么似的,眯起双眼。
“对了,殷岭西在哪?”
海生平道:“在大殿的后山,治完伤就送回竹屋了,就是一直想见小师弟。”
顾眠凉想起自己在拂知记忆中看见的,“哦?我去看看他。”
……
殷岭西早在出来东鹤山的当天就往魔族传了消息,但还是没能拦住顾眠凉在魔族大开杀戒,七大魔宫首领竟只剩下了鱼鹰一个人。
鱼鹰:“少皇,您打算怎么处理?”
殷岭西眼里风流凉薄,对魔族死这么多人没有太明显的反应,看着传音灵玉:“还好,死了就死了,再从下面选上来就是。”
鱼鹰应了一声,担忧道:“少皇,上古束魔阵那里已经出现献祭血线了,不久就会率先降临到您身上。”
献祭血线,是祖魔止生抽取供给的媒介,一旦出现,就意味着,这次抽取供给的时间已经很逼近了。
“魔气越纯正,血线的束缚就会越深,我担心您……”
殷岭西道:“还有多久,血线才会降临?”
血线降临之后,会立即抽取魔族体内的生机以及魔气,日日生活在刮骨之痛中,直到这次抽取供给结束。
但抽取完还能不能活,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魔族的命运和血脉里的诅咒,每隔一千年,魔族都会有这样的一次大换血。
鱼鹰道:“大概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殷岭西在心里推算了片刻,将传音灵玉切断,拧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恰在这时,一股迫人的气息倏忽而至,整个竹屋轰的炸开。
殷岭西瞳孔一缩,浑身紧绷,魔气几乎就要破体而出,却在最后关头强制忍住。
他颈间蓦的袭上来一股大力。
有人钳住他的脖子将他狠狠的掼在地上,力道大的几乎掐碎他的喉骨。
“咳…咳咳咳……”
殷岭西艰难的睁开眼,“师叔祖……”
“不知…岭西…做错了咳咳…何事……”
顾眠凉面无表情的低头,掐着他的脖子,冰凉的手像一条寒蛇,露出了毒牙,欲咬不咬。
半晌,他松开了手,意味不明道:“你喜欢阿拂。”
殷岭西闷咳一阵,“您…您在说什么?”
“我看得出来,不必在我这里装乖。”顾眠凉淡淡道。
殷岭西沉默了,片刻后,承认道:“没错,我喜欢师尊。”他掌心慢慢攥紧,身体也紧绷起来。
但出乎意料的,顾眠凉只简单的嗯了一声。
殷岭西顿了下:“您不杀我吗?”
顾眠凉没说话,反而看着他,认真道:“你能一直喜欢他,护着他,永远对他好吗?”
殷岭西一愣,继而神色郑重,并指起誓:“我殷岭西承诺,此生只爱师尊拂知一人,永远守护他,如若不然,永生止步筑基期,断我修仙路。”
他眉间红痕一闪,誓言受天道监督,若是做不到,惩罚会一一实现。不过,他本身修魔,这种誓言的约束对他而言相当于无。
顾眠凉出了会神,慢慢起身,平静道:“我知道了。”
“阿拂在东鹤山的记忆被我封印了,你往后莫要再提起。”
说完,不管殷岭西是什么反应,他转身,缓步朝着青竹山的方向走,一步一步,没有殷岭西想象的杀意。
殷岭西站起来,对着顾眠凉的身影道:“师叔祖,您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顾眠凉没回答他,身形一闪,直接从苍梧峰消失,回到了青竹山。
他抬手降下青竹山的禁制之后,脸色骤然白了下来,跪倒在地,吐出一口血,胸膛不住的起伏,灵气在经脉里乱窜。
“……”
撕开天雷结界,封印阿拂的记忆,屠戮魔族……无一不是极其损耗的事,若不是他修为稳固,身体怕是早就陷入沉眠了。
良久,青衣白发的俊美男子才将唇边的血擦净,露出一抹无奈却惨淡的笑,“……为什么问你那个问题。”
“因为阿拂喜欢你啊……”
他封印拂知记忆的时候,就发现了拂知对殷岭西的情意,宁愿折身受辱,也要保护的人。
一开始他是想杀了殷岭西,连带着关于殷岭西的记忆一同封印的,但……没能下得了手。
他舍不得。
那是他一手看大的阿拂,他放在心尖的阿拂。
他见不得拂知受委屈,见不得他一个人在师徒禁忌的束缚里痛苦,就来试探一下殷岭西的想法。得了确切的答复之后,他又唯恐殷岭西见过拂知受辱,日后对他不好,所以才引着殷岭西发了誓。
顾眠凉永远的将自己摆在了守护的位置,所有谋划和筹算,都是为了拂知一个人。
“还有一件事……”他喃喃道,指尖稍动,一抹灵蝶轻盈的飞出了青竹山,到了庄呈的手里。
做完之后,青竹山才彻底的沉寂下来。
——
另一边,殷岭西被庄呈叫到苍梧大殿,耳提面命了好一阵,才终于被准许去见拂知。
拂知站在寝宫的窗边,肩上忽的一沉,有人给他搭上了一件大氅,他微微一愣,回头道:“岭西?”
身后的少年朝他笑了笑,温声道:“师尊,您好些了吗?”
少年眉眼舒展,好看的眼睛弯弯,宛如一捧清澈的水。
拂知心口一烫,奇异的感觉像温热的火,慢慢的传遍了全身,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徒弟今日笑的格外好看,那双温润的眼睛似乎含着说不尽的深情。
欢情蛊释放浓郁的情意,他心跳在加速,名曰爱的种子,迅速繁衍出根须,霸道的占据了他心里每一个角落。
拂知近乎慌乱的收回视线,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唯恐自己的心跳声被徒弟发现。
殷岭西将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笑了笑:“师尊,您怎么了?”
拂知攥住大氅的指骨泛白,喉间干涩,“无事。”
“师尊无事,弟子到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告诉师尊,”殷岭西握住自己师尊的手,眼神澄澈,语气认真,他说——
“师尊,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