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宋家格外热闹。
不知谁传出的消息,听说宋景西回来了,平日里那些一年到头碰不到几面的人一瞬间紧急集合,美名其曰好久没见宋景西大家都想借此回来聚聚。
宋营站在二楼客厅往下望,见几人为一个单位围在一块讨论着些什么。
说话声不大,却像几十只苍蝇凑到了一块儿,嗡嗡直响,听得人泯灭了耐心。
他回客厅点了支烟,浓稠的白雾缠绕着搭在沙发上有节奏地点着的指尖。
宋景西已经被宋长安叫进去半个小时了,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按照宋景西以往的小脾气,他必然会和宋长安顶嘴。
即使之前宋营叮嘱过他,可他还是有些担心。
“你当初是怎么和我说的?为了一个男人要和我断绝关系,你现在还有脸回来?”
书房里的书卷气十足,墨水独特的气味儿熏得人有些发昏。
宋长安站在那扇雕花木窗前,手里的红木拐杖钝了钝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为他此刻极不稳定的情绪更添了几分愤怒愁绪。
宋景西的心跟着那拐杖落地声一跳,紧张地捏了捏衣角。
身后好半晌没有传来自己想象中应该有的动静,反倒叫宋长安忍不住先转过了身去。
宋景西安分地站在那儿,那双神似自己爱人的眸子乖巧地盯着自己看,他内心的怒火瞬间少了一半。
宋营没撒谎,从小到大虽从未有人提起,宋长安也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偏袒,宋景西做错事该打该骂少不了,甚至对他更严厉。
但他最疼宋景西这件事,是宋家人人都默认的事实。
只因为宋景西的那双眼睛长得最像已逝去的宋老夫人。
宋长安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差,尤其是在宋家自己人面前几乎没有什么好脸色。
偏偏宋景西这人什么都不懂,又喜欢在重要的场合上出岔子。
从小到大宋景西闯祸丢人的次数数不胜数,每次宋长安一发火挨打挨骂必定少不了。
那时的宋景西偏又冷淡孤僻得很,和宋家同龄人都玩不到一块儿去。
每次宋景西被打被骂都没有人帮他,多的反而是看好戏的人。
但只要宋长安气消了,宋景西一抬眸,他就只会气自己怎么教出一个这样的孙儿来,再不会过多地去苛责他。
即使宋景西是他这么多儿孙里最没用的一个。
宋长安在细节上对宋景西的心软也是造成早期宋景西在宋家孤立无援的原因之一,没有人想跟一个被自己最崇拜的人偏爱的废物做朋友。
他们明明比宋景西做得更好,却没得到宋长安的半点目光,而那个废物却不需要动用半点力气就能得到他们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嫉妒心使大家只想看宋景西出糗而不会想去帮助他。
普通人家况且是这样,更别说宋家这种有财产之争的豪门了。
之前宋景西为了邢文康在宋家闹了个人仰马翻这件事让所有人都看了笑话,最后宋长安实在忍受不了,所以才说要和他断绝关系,谁知道宋景西还真的答应了。
为此宋长安差点气出个好歹来,他这么多年的颜面因为一个宋景西荡然无存。
这回的八十大寿,宋长安都做好被人暗地里笑话自己孙儿的准备,谁知道宋景西却在这种时候回来了。
现在看起来还挺安分。
出乎宋长安的意料。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宋景西垂眸,沉默了一会儿,见宋长安似乎不准备骂自己了,才上前一步,“爷爷说得对,我确实没脸回来,但是我已经知道错了。”
从前一直不肯低头的宋景西这会儿突然认错,这是宋长安没有想到的。
他严厉的目光紧盯着宋景西,妄图从他身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正要发火,紧接着便瞧见宋景西在自己面前一贯倔强的脸,突然饱含委屈,“爷爷……”
“岂有此理……!”
书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陶瓷茶杯被扔在地上发出的脆响。
书房门没有关紧,以致于让声音有所泄露。
楼下大厅里的人们在听到这一声响时,所有人的谈论声都即刻停止了。
他们两两对望,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果然,宋景西那个废物又要挨骂了。
看宋景西挨骂挨打,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乐趣。
宋营听到响动,立刻站了起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就知道,宋景西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同宋长安争吵。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方才就不应该同意让宋景西和宋长安单独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