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给瓷器上釉。
“这油就放抽屉里,你每次洗完手记得用。冬天碰水多。”卞鹤轩知道,他是完全说给一双手听呢,便宜也占得足足的。可刘香听着就不是这回事儿了,他不懂卞鹤轩闲得无聊才给他擦油,也不懂这是搓他的手过干瘾呢。
一个傻子的信任,被一瓶绵羊油给收买了。
他没被什么人这样疼过,都有点儿不敢看。大哥这是不讨厌他吧?还给他抹油了,翻来覆去地抹,搓得手都热了。突然被人疼这么一把,刘香不止是手红了,脸也红了,甚至沾沾自喜,觉得是自己收拾病房的功劳。
可卞鹤轩不这么觉得,手是手,人是人,用不着怜香惜玉,手劲儿也越来越大,到后来揉得狠了,都把傻子的手搓红了。突然,他想起来一件事,刘香是外头找的护工,家政中心那种地方又什么人都有,突然就不想再碰了。
“好了,你赶紧洗个澡吧,别收拾了,洗完把床支上。”他嫌刘香那身旧衣服脏,有细菌。
刘香讪讪地收回手,用力闻了一把手心,香得他不舍得碰水,可还是很识趣地去扒拉行李包了。他有一个透明的洗漱包,装了些什么一看到底,都是些很廉价的个人用品。又塞了一条裤衩儿和一个背心,直到把洗漱包装得鼓鼓囊囊。
装完,刘香背对着卞鹤轩,倒扒皮地脱了自己的运动衣。
运动衣里还有一层,单薄的布片似的那种跨栏背心。和医院的墙一样白,洗得很干净,可正因为洗得太过勤快,料子一懈反而走型了。薄,很薄,过了不下一百次水才能洗成这样,可刘香看不出来差别,仍旧穿着。
“大哥,那我进去洗了啊。你有事,等等我。”刘香穿着他半透视的背心进去冲澡了,卞鹤轩被他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小破背心震撼了一下,没说话。
都傻成这样了,真没想到。
没一会儿,厕所里响起一股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水流打在马桶壁上,烧耳朵,好比声音是带着热度出来的。卞鹤轩起了身鸡皮疙瘩,刚想把电视音量调大一些,厕所里哗啦一声,马桶冲水了。
刘香知道洗澡前先尿尿,尿完要冲厕所。剥掉衣服,叠好,站进玻璃门里,水从花洒喷出来。他不敢洗久了,香皂打出泡沫来,在身上粗粗地擦洗几遍。头发一冲,洗掉了泡沫就不敢再多洗了,湿淋淋出来,挂着一身水。
洗得太久,手上的香味就没了,得赶紧洗。
隔着一道门,两个天地。
卞鹤轩在看手机,一张一张地删他和刘湘的照片。仔细想想,他想不出和刘湘感情不和的盲点,除了刘湘毕业后想留校读研究生,卞鹤轩没让,可为了弥补他给刘湘开了分公司,那个混血高学历打桩机就是他招进分公司的。
又或者是,刘湘英语专八的准考证让自己撕了?这件事是自己过分了,刘湘是国际贸易的高材生,有考试的资格,卞鹤轩不觉得这个有多重要,但刘湘气得两个月没搭理他。
会是因为自己私扣了他的护照吗?可闹到最后自己还回去了啊,就是没让刘湘出国散心而已。种种微不足道的小事,能击败他5年的真心?
删着删着,厕所门呼啦开了,热气像大雾,雾里钻出来一个人,是没擦干的傻子。卞鹤轩瞥过去一眼,手机差点给震掉了。
这种跨栏背心和薄片裤衩儿,卞鹤轩真有10年没见过,早该被淘汰的。能看出裤衩儿是薄荷绿的,和背心同样失去了弹性,包不住几两肉。四面八方的风都能顺着傻子的大腿根往里吹,像初中生的小裤衩儿,勉强遮住股.沟,其实什么都没遮住。
卞鹤轩听见脑子里有滋滋啦啦的声音,就是煎荷包蛋那种声音,蛋壳被打碎了,鲜黄的蛋黄和透明的蛋白滑进热锅里,煎熟。
破烂裤头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这傻子没擦干啊,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掉。这样一闹,半透明的背心和裤衩儿,贴着肉,成了80%透明。
刘香并不算干瘦,是运动型的身材,干体力活干出来的肌肉线条很明显,上臂特别好看。他顶着一条旧毛巾,还在可惜手心那点儿香味给洗掉了,视线和卞鹤轩的视线对上,有一丝丝高兴在里头,却没有任何羞耻。
正常人会为拿不出手的内衣裤和若隐若现的私.处感到羞耻,傻子不会。
刘香看不懂卞鹤轩眼里的嫌弃,他挺高兴的。踩着一双湿拖鞋,啪嗒啪嗒地走,两个屁股蛋快从耷拉的裤衩儿掉出来了。走到床头柜前他突然想起要擦干,就用半湿的毛巾囫囵擦擦腿,很欣喜地盯住那个抽屉看。
卞鹤轩从刘香脸上那股馋劲儿看懂了,这傻子是惦记那瓶油呢,用了还想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