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你是不是说过自己会做饭啊?”卞鹤轩突然问道。
刘香正在摆碗筷,今天吃冬瓜汆丸子和醋溜土豆丝,一荤一素,主食是白面条。“是啊,我学做饭,就是没学完。”
卞鹤轩想起来了,傻子最想当小厨子,恐怕就是因为没学完,颠不起大勺,只能给大厨打下手。这时候,刘香把滑轮餐车推到了床边,挪开小桌板,给大哥拿碗筷来:“这是鸡肉丸子,我没要羊肉,大哥可以吃。”
丸子也就十几个,两个男人分着吃,卞鹤轩像玩儿游戏似的,铁勺拨拉给你两个,给我一个。他看得出来,傻子喜欢吃肉。
“给你吧,太他妈难吃了。”卞鹤轩把土豆丝扒拉进碗里,筷子搅和搅和,当拌面条吃,什么味道都没有。他吃过苦,也饿过肚子,对吃没什么挑剔的,饱了就行。
“大哥不爱吃丸子啊?”刘香捧着餐盒喝汤,刘海长得扫眼睛了。他能隐约感觉出来,大哥不是不爱吃丸子,是这个丸子不好吃。
“鸡肉的没味儿。”卞鹤轩吃饭很快但是特别安静,看着像野狗,听着像绅士。
刘香嚼了个鸡肉丸子,不仅没味儿,也没有嚼劲,“那大哥爱吃什么丸子?我学做饭的,给你汆丸子啊。”
“就你那脑子会做什么啊?”卞鹤轩吸溜着面条,随口问问。
“只要不上大锅,小灶的菜我都会。大哥伤骨头了,应该多吃排骨。”刘香说,眼睛里的闪光灯咔嚓咔嚓工作着。像卞鹤轩猜的那样,刘香没学完烹饪,小打小闹的家常菜肯定是会了,刀工也有,但上不了大灶,进了后厨也是给大师傅做配菜的小厨子,雕个萝卜花什么的。
“你还知道挺多的。”卞鹤轩一高兴,腾出一只手给傻子捋刘海,傻子一抬头,拿闪光灯可劲儿地闪他。
“没厨房,不能给大哥做,要是有个厨房就好了,给大哥汆猪肉大葱丸子吃,比这个好吃。”刘香看了301一圈,有点儿可惜,但这个病房已经比他从前上户的环境好太多了,想一想就很惜福。
没厨房?还真要做饭啊?卞鹤轩不确定傻子是不是真会做饭,但他是真的,想吃猪肉大葱丸子汤了。
这是道上不了台面的菜,好一点儿的餐厅都没有这个。特别是葱,要大甜葱,卖不上高价,却是很解馋的一道肉菜。卞鹤轩想起自己追刘湘那会儿,每回请刘湘吃饭都恨不能沐浴熏香,挑的馆子也是私房菜,因为刘湘爱吃素菜。
高端的素菜馆子,真他妈难吃。卞鹤轩都不愿意回味那个味道,确实是做出了肉菜的口感,但太过清淡了,多嚼几下就露馅儿。
“成吧,过几天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厨房,你给我开个小灶。”卞鹤轩说,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看傻子勺里那颗白不呲咧的丸子很眼馋,抢在刘香动嘴之前,一口给吞了。
刘香没吃着最后一个肉丸子,动动嘴,没说什么,抬眼发现大哥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桥,就提醒自己,下回见着顾异哥哥一定要告诉他,大哥一点儿都不凶,大哥笑起来,特别漂亮。
卞芸知道米小左的事之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小左那孩子,就是个闷葫芦,有事儿不爱说。”给儿子剥着山竹,卞芸忍不住心疼起来,“你瞧你们几个,不是叫家里人坑了就是出车祸,你们哥儿几个抱团儿去趟五台山得了,看看今年是不是犯太岁。”
“犯什么太岁啊,我也是才知道,小左挣的钱被家里坑海了。”卞鹤轩张嘴,接了亲妈投喂的水果。
卞芸看儿子爱吃,又接着剥:“那你还不帮一把啊?小左人呢?”
“发烧,在家躺着呢。又生气又冻了一天,怕是发烧散邪火,没两个礼拜起不来。”卞鹤轩抓了一把头发,觉得该剪个头了,“帮我肯定得帮,但这不是揍他堂哥的事儿。揍人谁不会啊?别看你儿子起不来,架着拐也能把他堂哥送医院里去。顾异也是笨,都他妈面对面了,就摔了个咖啡壶?干嘛呢这是?玩儿声东击西还是十面埋伏啊?打人还带提前铺垫的?”
“轩哥我求你了啊,不懂成语就别瞎用了。你别看顾异高高大大的,那孩子心细,他是怕吓着小左。”
“嗯嗯嗯,就他怕吓着小左,就我不怕。”卞鹤轩意义不明地哼哼着,“对了,房子住的怎么样了?”
卞芸说:“挺合适啊,本来自己选了个不错的,你非要让小左给我安排,楼层门牌号都要管管。就你这破毛病,不是我说,谁和你相处久了都得疯。
“我什么毛病了?”卞鹤轩问,他是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什么都管啊,非逼着别人按你的意思来。”卞芸说话完全没在客气,今天一进屋就看见小护工的行李包眼熟,换成儿子喜欢的牌子了,“你不喜欢的,别人也不能用,撕人家刘湘准考证,扣人家护照,连个辣菜都不叫他吃。人家想参加大学同学会,你就跟要死了似的。”
“我这不是为他好吗?况且,我那时候都给他的路安排好了,和我一起做生意。”卞鹤轩争辩。
“万一人家不想做生意呢?人家刘湘就想出国读研究生读博士生呢?你给人家多大压力啊!”卞芸美得很艳丽,生气也很艳丽,往往叫人看不出悲喜,“我告诉你卞鹤轩,你这破毛病不改,迟早孤独终老,活该被绿。”
卞鹤轩慵懒地把头一抬,继承了亲妈三分艳丽,血气方刚地眯眼睛:“孤独终老?我能孤独终老?你生了儿子这么一张缺德的脸,还指望我能孤独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