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异知道,卞鹤轩是一定要动手了。除了对刘湘,对卞姐,轩哥对谁都舍得下手。
刘香站在电视机前,好似回到头一个晚上,大哥指着他,叫他滚,甩了一地衣服。站了好半天,大哥光打电话,他自己觉得没劲,就想找活干来将功折罪。于是他又去洗手间里泡衣服了,湿淋淋地接了好一大盆水。
打完电话,卞鹤轩的火气已经冲到天花板了,还等着傻子自己跑过来哄他呢,可人呢?人呢!半天就听洗手间里刷拉刷拉的冲水,人倒是不敢钻出来。
傻子在洗手间里玩儿水呢吧!
“香香。”卞鹤轩点了一根女烟,手里夹着,没抽。
“诶!”刘香小时候被妈教育得太好了,裤衩儿一天一换,连带大哥的也一起换,正搓得起劲儿。听大哥搭理他了,一下钻出来,很轻快地问:“我给大哥洗裤衩儿呢,大哥叫我?”
洗你妹的裤衩儿啊!卞鹤轩鼻子都快气歪了,指着凳子:“你过来!”
“哎……大哥我过来了。”刘香虽然傻,但看得出来大哥这气没消,坐过去蔫蔫的。
卞鹤轩闭了闭眼,额头的青筋都快迸出井字了:“大晚上你跑哪儿去了?”
“我没跑,我排队买好吃的来着,大哥你吃不吃……”说着就要从兜里拿。
“我他妈缺你那口好吃的啊?知道人贩子吗?就你这智商落人贩子手里就是一根韭菜,心肝脾肾全给掏了,连小鸡儿都给你割了!”卞鹤轩上来就弹脑门儿,特别大一声响,带回音似的,一下就把刘香给弹懵了。
叫你出去浪,一个半小时不回来!
脑袋里像地震了,嗡嗡地疼。刘香捂着眉心,嘴角往下耷拉:“大哥我没遇上人贩子,没人割我小鸡儿。大哥,你骂就骂吧,别弹我脑袋,好不好,本来就不聪明。”
本来就不聪明。卞鹤轩胸口叫人拿凿子戳出个窟窿来。
刘香确实是买东西去了,除了逻辑能力差,他还有一个挺严重的问题叫卞鹤轩看出来了,对时间长短的概念很模糊。
就这个问题,足以让他把命丢了。
“你妈小时候打你屁股吗?”卞鹤轩问。
刘香特别难受,排个队的功夫,他真没觉得耽误了多久,殊不知1个小时都过去了。“妈不打屁股,妈打手。”
他捂着脑门儿,不懂大哥问这个做什么。
卞鹤轩是想揍他,恨不得自己钻傻子脑袋里去揍,踹他一百个大屁墩儿。买东西是其次,万幸没出意外。以后呢?万一呢?
“手给我!”卞鹤轩说,可没等刘香动弹,擅作主张地把人家的手抓过来了。啪一声,重重打了一个手板。
刘香的手心一个刹那就红了。
“老子让你买东西去了吗?”卞鹤轩自己指节都疼了,不知道跟谁生气呢。一来他觉得傻子没经允许就状况外了,二来他又后怕,刘香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出了意外是自己没管好的责任,后悔药都没得吃。
刘香的脸瞬间惨白了:“没,是我自己跑去买的。大哥,我手疼。”刘香傻,稍微疼一点儿就说,因为妈说疼不能忍,忍着了,就没人知道。
“年底多乱你不懂啊?新闻看不懂啊?抢劫捅人知不知道?就抢你这样的傻子!”又是一个手板,这回卞鹤轩的掌心都麻了。
“不是傻子,是轻微智障。疼,大哥别打我了,好不好?”刘香想把手往回缩,可拽不过卞鹤轩。
“轻微你大爷!中职毕业能1分钟和1小时分不清啊?你缺什么你回来说,缺心眼儿我都能给你补上,我他妈还能把你饿死了?”第三个打完,歇菜,卞鹤轩知道自己下手又重了。他掌心有一道横纹,看手相的说这叫断掌,打人别提多疼。
自己的手都疼了。
而他仅剩的一丝物理知识提醒着他,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卞鹤轩的手也疼,可真不知道怎么叫傻子长记性。因为他傻,傻得没边儿了,犯错喊对不起快着呢,转眼下次就忘,下次他妈还敢!
果真,刘香的声音一下就不对劲了,眼角委屈得像被人揪住了,紧紧的,红红的,像跟妈撒娇,又像跟大哥讨个说法:“别打我了,大哥,我手疼,真的,我疼,我再也不买糖瓜了,打够了就不打了,好不好。”
“老子说打够了吗!买他妈什么……”
糖瓜?卞鹤轩话说一半。糖瓜?买糖瓜干什么?
陡然他想起来傻子往厨房瓷砖上贴的年画来,很大一张,是灶王爷。再连起来一想,脑子里就跟炸了一样,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全炸了,混在一起,不是滋味。
腊廿三,糖瓜粘,灶王爷上天。傻子这是替他买糖瓜去了,才没回来。
看来今晚上傻子妈要托梦了,在梦里把自己掐死。卞总不禁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