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的沉寂之后,霍影改换了说法道:“或者说,你究竟是她什么人?”
霍影口中所指,正是床上尚在昏迷中的女子。
这话终于让谢见疏眉梢带上了些许惊讶之色,屋中凝重的气息霎时变幻,谢见疏低声道:“你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我只想知道这个,其他的与我无关。”霍影靠坐在窗边,屋内光线昏暗,衬得他眉目冷淡。
谢见疏自这一句话间判断出了对方并非敌人,于是实话应道:“她是我师父。”
霍影扯着唇角像是在笑,只是眼底情绪复杂叫人难以辨认,他良久方才叹息般道:“果然。”顿住不过一瞬,他接着又道:“雁山后山有两间屋子,其中一处始终空着无人居住,那其实是你的房间?”
“是我。”谢见疏略见动容,随之问,“你去过那里?”
“是,我去过。”霍影点头,喃喃道:“我去过很多次。”
像是回忆起什么,霍影偏过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到底没忍住上前在床边坐下,对她伸手之际却又强自停住了动作,他垂手摇头将方才的情绪抛开才得以继续道:“我可以帮你们,但你要保证不让她涉足险境。”
“我会安顿好师父。”谢见疏毫不迟疑。
霍影似乎是短促地笑了一声,算作一个回应,谢见疏隔着窗间透出的微光看着那人,若有所思道:“你……”
“我是神殿的人,为什么还要出手帮你们?”
谢见疏点头。
霍影道:“我进入神殿不过是想找个栖身之地,惠明他们想做什么与我毫无关系,但两年前,净山人被抓进了塔中。她伤得很重,被苦渡剑钉在墙上,惠明神司要我们好好看守她,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拔出这把剑,他们一直在等那个人。”
回过身来,霍影对谢见疏道:“那个人就是你。”
“但谁都能够拔出苦渡。”谢见疏坦然道。
霍影眸光微微闪烁,身形霎时僵立,他凝目像是在看着谢见疏,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他的视线当中,整个人仿若自骤雨惊雷中淌过一遭,浑身都透着疯狂与疲惫。
他咬牙怔愣片刻,终于重重咳了两声冷笑着道:“是吗……可笑,太可笑了,竟然是这样,我竟还苦苦守了两年。”
谢见疏此时已经明白了过来:“你留在那里,是要救她,你这些年捉了那么多人……”
“只有这样我才能够得到惠明的信任,捉的人越多他才会越信任我,只有那样我才能有机会见到她。”霍影低头撑着床沿,视线掠过床上女子的容颜,忍不住又嘲弄地笑出了声。
谢见疏摇头道:“可是那些人何其……”
“那与我何干?”
窗外突然传来阵阵声响,那声音自神庙所在的方向传来,仿佛雷声席卷云层滚滚而动,将整个雁镇笼罩其中。谢见疏与霍影几乎同时朝着窗口望去,只见得那方天际被染出大片残红,火光冲天而起之际,苍穹霎时泛起无边金光,金光铺洒与火光交织之际,雁镇的天际,突然响起了庄严钟声。
那是西方神殿的钟声。
衣袂带起的风声响动不断,无数人影骤然现于头顶上空,纷纷朝着火光处而去,白袍的人们不住出现,乍然望去竟如同百川汇流终聚于神庙处。
“竟然连景灵神司也来了。”看着空中几只红色飞鸟掠过,霍影面色微变之际回身对谢见疏道,“三神司到了两个,你那群朋友撑不了多久,我该过去了。”
霍影说完这话便推门而出,谢见疏追至屋门处道:“霍影公子。”
听见谢见疏的唤声,霍影倏然停步,转身视线越过谢见疏的身影,再次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然后挑眉笑了起来,那是全然没有阴霾的真实笑意,他年纪其实很轻,这一笑间眉眼中全是少年意气。
“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记得你答应我的。”
说完这话,霍影再次转身,这次他没有再回头,身影消失于院落之外的街巷尽头,彻底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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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镇这日火光冲天,纵然是待在偏僻的院落当中,谢见疏依然能够听见镇中四处的惊叫与厮杀之声,飞鸟不住自上空掠过,灵力之间的撞击随处可见,整座雁镇就在这喧哗中迎来夜色。
直到夜色中一道力量冲散火光,夜色中的小镇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谢见疏站在窗前,看着那道光焰黯淡的方向,垂眸间终是一声轻叹。
叶红意等人回到此处是在半个时辰后,两个人都挂着一身血污,那先前的中年男子却不知去了何处,方一冲进房门,顾繁就飞快背起了床上依旧昏迷的人,匆匆往院落深处赶去,并对叶红意道:“来不及了,你跟他解释!”
顾繁动作极快,纵身几个起落便要不见身影,叶红意也没有啰嗦,拉着谢见疏跟着他的方向赶去。
这两天里叶红意总拽着谢见疏赶路也算拽成了习惯,纵然是脚步匆匆却也没花上太大力气,一面往前跟上顾繁的脚步一面还能有空开口:“雁镇的神庙已经毁了,不过现在其他白衣圣使还在雁镇上搜寻,我们要在他们找到之前先赶到安全的地方。”
在叶红意的眼中,谢见疏别的本事没有,然而不管什么时候却总能面不改色,所以这时候谢见疏看起来依然平静,很快顺着叶红意的话问道:“我们要去哪?”
“去地道,顾繁早有准备。”
神殿势力遍布天下,这世间大多数人皆信奉着神殿,顾繁等人要与这样庞大的势力相斗,若非是头脑发热,便是早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显然顾繁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