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照忽然起了兴趣,拿起那字帖翻看了下。
少年字迹与成年后的笔力浑厚相反,清秀潇洒,有着一股令人赞叹的灵气。
几百来遍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被少年用清秀隽美的字体抄了下来,墨水干涸,重照打开本子的时候,仿佛都能闻到那股悠长的墨水味道,他几乎可以想象,对方坐在案头,垂着头,眉眼安静俊美,耐心无比的样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少年的心思青涩而明媚,无奈他的意中人丝毫也未发觉,连翻都没翻过几次。
重照翻到了最后,默默地合上,把册子放在箱子里,明日一起带走。
长延的才华和他的一手字迹一样有灵气。
在青崖学堂里,许长延是最受太傅上官老先生赏识的那个,才思敏捷惊才绝艳,十六岁一篇读史册小记就得到上官太傅的大加赞赏,甚至得到皇上的垂青赞赏,一时名动京城。
在一开始,重照对其关爱有加,一是怜惜,为其出身低微,身世悲惨,二是赏识,为其惊才绝艳,将来必能封侯拜相名垂千古。
那年秋闱后,长延第一,其余才子才能平平,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勉强入耳,谁都以为他将会是殿试一甲第一,连兴奋过头准备出京的重照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但有个特别牛的同窗,也是很自豪的一件事。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当年长延怎么就突然和丞相吵架,离京失踪呢?
因为身世吗?
这件事许多细节他还不知道,他爹也不知道,重照躺在床上,思索着该怎么办,如果当年的亲历者还在世就好了。
还得抽空摸去静安寺一趟。
他睡着了,做了个梦,是少年的时候,给许长延过生辰。
少年长那么大,还没过过生辰,生涩得像个孩童。重照特意请他过来,让府里的厨子做了长寿面给他吃,吃完了,重照又拉着人跑了出去。
那天正好老师有个小测验,大家都累了,他原本想着吃完就让人好好休息,可是重照心思活络,想一出是一出,把人拽出去,跑到河边放花灯。
长延捧着大大的花灯,灯芯处的烛火抖动,照着他微红的脸颊,他眨了眨眼,有些局促地说:“这、这怎么弄?”
重照说:“把愿望写在上面,放到花灯里,然后把它放到河里。”
小长延看着花灯一点点飘远,非常舍不得地说:“这么漂亮,不应该带回家放在屋子里吗?”
“这怎么能放屋子里,太亮了。”重照拉着他的手,“还早,去戏台那里坐一会儿。”
重照问他:“等学完了课程,成人了,你是不是要去考科举,入翰林院?当官,然后一路往上爬。”
小长延眼睛晶亮地看着他,“当然。”做了官有了权力,能改善生活,他才有底气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就像一个偷了糖的孩子,认准了甜甜的东西,不怀好意地暗中窥探,什么时候把他们偷偷抓牢在手心,再也不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