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

是否意味着……她暗示他们，以送礼为遮掩，建立联系秘密渠道？

他收起心中不满，拱手称好，只是心中多少有些复杂。

这满口生意，颇有心计的清谣，又有何处与他记忆中羞涩的九公主相符？

她十二岁那年，他们二人初见，少女含羞带怯的微笑，陆之意记忆犹新。

虽是他主动断的情缘……

临走前，他忍不住道：“公主变了许多。”

清谣轻笑，随后仿佛说起一个不相关的话题：“陆学士觉得，侍奉过妖皇的人，还能算夏国公主么？”

陆之意不赞同：“公主此举，不亚于明妃和亲，如何不算夏国之人？”

和亲。

真会给自己贴金。

那他陆之意是不是还算为国献妻的义士啊？

“走吧走吧。”清谣霎时间觉得索然无趣，挥手催促。

如今面对陆之意，她已经没了最初的悸动，也没了一月前的痛苦憎恶。

她非常平静。

心里也只想两件事。

第一件，从陆之意身上榨取足够的补偿。

第二件，要在束缚解除前完成。

——送他去死。

清谣搬来乾宇宫时，带的东西不多，如今要离开前往妖族，东西便更少了。

其实于她最珍贵的东西也就三样。

同心绳、钱财、药物，甚至装不满一个箱子。

而能带到北地的侍女，只有残桃墨玉两位妖族侍女，其他人族不可前往。

残桃安慰清谣：“殿下不必难过，日后得了恩典，还可回来见她们。”

清谣露出有些无奈的笑。

这些时日，残桃看见的都是侍女们的热络。

但过去十五年呢？

墨玉拉了拉残桃的衣袖，她帮清谣收拾的行李，如何不知殿下情况，心思细腻的她当即示意残桃别说了，免得殿下难受。

清谣倒没那么敏感，半开玩笑道：“雪国路远，我又人生地不熟，还要劳烦二位照顾我了。”

“为殿下效死！”两名侍女肃然，齐声道。

清谣则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便为我讲讲，妖族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吧？”

残桃理所当然道：“有尊上钟爱，殿下有何处不可去？”

清谣看向墨玉：“墨玉，你觉得呢？”

瘦小清秀的侍女稍作思忖，压低了嗓音道。

“其他还好，唯独雪凤族少主荼（tu）离，殿下需要忌讳些。”

猝不及防听到熟悉的姓名，清谣心中顿时攥紧。

荼离，出身雪凤族的少主，却是族中百年难遇的天生玄火之体，资质极高，为妖族大将。

她是渊辞的狂热追随者，自小便深深恋慕他，贯彻渊辞的意志甚至更加激进，因此手段极其残酷暴虐。

后期男主谢清风率领义军逐渐势大后，荼离甚至频有屠杀人族俘虏的行径，主张灭绝人族。

正如她的名字，这个城府不深，性情激烈的强悍疯美人，在读者中人气极高。

有荼离横在面前，清谣要考虑的甚至不是能不能适应妖族环境，而是——

荼离想怎么弄死自己？

尽管还未谋面，但清谣已经由衷头痛恐惧起来。

因为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坏胚，而是思想最为极端的疯子。

和疯子你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而在妖族中，如荼离这样的极端疯子并不在少数，他们的信念便是尊上令妖族再度复兴，灭亡所有国家，建立一个千年未有的强盛帝国。

譬如大巫祝，譬如什么司天监，譬如什么暗阁首席。

想在妖族生活，并顺利活着逃回夏国……

真难啊。

北地终年飘雪，一路北行，草木渐凋，气候陡然严寒，以她过去的身体素质，定然会生病。

但两位侍女确实尽心尽力，将她照顾得很好。

渊辞也担心她这个琉璃做的公主会生病，竟将王驾九乘大日舆车分享了出来。

路上军士早已见识过尊上对这位人族和亲公主的宠爱，对此见怪不怪，白洛甚至有心调侃渊辞两句。

然而这一幕落在前来迎驾的妖族众人眼中，便全然不会是这么回事了。

“恭贺尊上大胜！”

妖族众人匍匐于地，以大礼高呼。

而其中，尤其以站在最前的红发高挑女子最为出众。

北地飘雪，苍茫雪地中，红发金眸的她便如火焰般热烈鲜明。

荼离神色骄傲，期待着将从王驾上下来的渊辞。

这是妖族的英雄，是她仰慕已久的人，他将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帝国。

她上前两步，离开队伍，主动迎上去。

身旁的长老想唤住她，却没劝住，只能苦笑着摇头。

也罢。

雪凤族势力强大，是尊上的元从之臣，而少主又是一心恋慕尊上，心底赤诚，便是偶尔使性子，尊上也不会对她如何。

尊上虽不近女色，但终究年纪还轻，荼离这般优秀，迟早会成为尊后。

——在看到渊辞从王驾上扶下清谣前，所有人都是如此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