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朝堂三品大臣工部尚书武士彟二女儿的百日宴,但武家却没有一点该有的喜庆,一来武家的确没有什么人,武士彟为官清廉,谨小慎微,本人也不喜欢家里有仆从,怕有恶仆在外面做出什么被人抓住把柄的事情,所以武家一应事务都由发妻杨氏牡丹亲力亲为,另外家中还有武士彟已经去世的相里氏的两个儿子,只是因为武士彟早年投身军伍,很少照看这两个孩子,即使是在原配相里氏病故之后也因为克勤军务没有把这两个孩子带在身边,所以这两个孩子都是在大伯家,也就是武家族地长大的,一块长大的还有大伯家的武怀运,二伯家的武惟良,按辈分是武元庆、武元爽的堂兄,这使得武士彟的两个孩子跟父亲的关系反而不如大伯亲近,更别说在武士彟续弦杨氏之后,因此在生活中武家二子对杨氏多有不恭敬的地方。再加上杨氏头胎所生大女二女,武家所有人仅此六人而已。二来武士彟也很少与朝中各大臣来往,即使是家中有事也没有邀请一人,只是邀请了自己的三个族兄,所以喜宴略显冷清,但即使如此,杨氏也开始早早的准备好,等待客人的到来。
临近中午,武元庆、武元爽已经开始急的像热锅上蚂蚁一样,一会儿家里,一会儿门外的想看到自己大伯二伯,堂兄们的到来,这兄弟两从小就是在大伯家照看着长大,跟对于他们来说,那才是自己血缘上的一家人,是自己童年的陪伴,现在这个家他们总有些不习惯,一来父亲做事比较严谨,所以对于孩子是比较严格的,二来因为杨氏不是亲生母亲,哪怕杨氏待他们很好,但兄弟二人心中总是有芥蒂,说到底也是对自己生母的放不下,时常感慨相里氏的命不好,其实还有一下对于杨氏这样大家族的嫉妒和羡慕。
在他们的期盼之中,大伯二伯三伯都来了,还有自己的堂兄,武怀运、武惟良兄弟,二兄弟向院里喊了一声“大伯父他们来了”便跑了过去,武士彟杨氏听到喊声便也从家里迎了出来,然后满面笑容的将自己的兄长们带到宴桌上。
其实武士彟与自己的几位兄弟的关系并不算太融洽,武士彟的父亲武华在前朝只是一个权势并不大的洛阳东都君丞,但是武家祖上还是曾经辉煌过的,武士彟的七世祖和六世祖都曾经做到过洛阳刺史和五兵尚书这样的高官,即使是曾祖父也做到过北齐四品镇远将军,只是武家随着这乱世也跟大多数的小世家一样没落了。
武士彟的父亲武华辞世前也没有为四兄弟谋下什么福祉,所以武士彟才从了商,只不过也是得益于隋后乱局,武士彟的从龙之功才有了武家众人不可想象的权势,由此武家族长,也就是武士彟的长兄武士棱,还有二兄武士逸就想复兴家族的荣光,认为这是武家最大的机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族中有个朝中的三品大员,可谓是家族出过的最大的堂上官了,家族也应该平步青云,这也是所有小世族的普遍想法,想要在乱局中站稳脚跟,特别是武士彟有着开国功臣的身份,这是武家认为的自己最大的,也是最十拿九稳的依托。
但是想要在现在这样的乱局之中浑水中摸鱼,这无异于虎口夺食,这是现在武士彟不想也不敢的事情,而武家兄弟因为不了解这其中的内情与凶险,在数次催促无果后便认为是武士彟无视家族,对武士彟多有埋怨与间隙,可是因为武家只有武士彟这一棵大树,又是亲兄弟,便也不好有太多的怨言,只是对于武士彟的续弦杨氏就不怎么和气了,根本原因还有杨氏出身于前朝皇族,对于朝堂之事多有见识,在政事上武士彟便与结发妻经常商量,这件事情被武家人知晓了以后,更是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杨氏在吹枕边风,在背后唆使武士彟,所以武家人是比较不喜杨氏的,而这些流言都是武元庆、武元爽两个人告诉自己的大伯的,他们也不喜欢这个后娘,也不理解自己父亲的作为,看着帝都的很多同龄人鲜衣怒马他们很羡慕,都认为大伯是对的,再者,武士彟为了防止朝堂上有人拿自己的家人做文章,在家里对两个儿子严格管束,在外面也不允许武元庆武元爽与朝中大臣家的子嗣多有交往,所以二人在这件事情上也有很多不满,特别是有很多的同龄人都已经官职在身,更是让兄弟二人嫉妒,他们不敢对父亲不敬,却对杨氏愈发的看在眼里,记恨在心里。
这些事情现在都成了武家兄弟的矛盾了,每次见面避不开,但是每次也都说不开,一直没有结果,所以每次见面都不是太融洽。
几个人刚刚坐定,武家老大武士棱一看杨氏便问了一句:“还是一个丫头吗?”
武士彟杨氏两个一愣,武士彟言道“女儿儿子都是一样的,女儿也是我武家的血脉”。
老二武士逸面色不快的道:“女儿能发扬光大我武家吗?能光宗耀祖吗?能做官吗?只有儿子,只有像元庆元爽这样的儿子才能,现在我大唐新立,正是我武家可以乘势而起的天赐良机,也只有更多的男丁才能让我们有更多的机会”。
武士逸没有看破未来的能力,所以他现在也不会知道,他所说的这一切,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婴做到了他能够想到的所有,她所带来的光辉甚至超出了时代和历史的所有限定。
看着情形不对,老三武士让赶紧调和道“女儿就女儿吧,不着急的,老四又不是不能生了,说不准下一次便是儿子了,我们一家人也很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今天就乘着这个机会,能够好好的在一起吃个饭也是好事”。这样众人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武士彟也跟杨氏说把孩子抱出来给兄长们看看,杨氏便起身去抱孩子去了。
老大武士棱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四弟,现我朝初立,正是用人之际,元庆元爽两个孩子年龄也到了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了,怀运、唯良也不小了,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想跟四弟谈谈这些孩子们的前途和武家的前途,四弟现在是朝堂三品大员,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尚且能升天,所以希望四弟能够多为我武家谋些福祉,也好让我武家的孩子在这乱世之中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几个孩子一听武士棱说这事都很兴奋,他们自己想这件事情也很长时间了,都期盼的看着武士彟,希望武士彟能够认可这件事情。
武士彟闻言眉头一皱,迟疑片刻说到:“大哥,不是我不想为我武家的子侄谋个一官半职啊,只是现在朝堂局势风谲云诡错综复杂,诸多大臣都唯恐避之不及,实在是时局不好,最好还是再等等吧。“
一听这话,老大武士棱和老二武士逸一脸阴沉,兄弟二人已经因为这件事舍下兄长的脸面跟武士彟谈过很多次,可是每次武士彟总是老生常谈,说着不合适那不合适,可是兄弟二人眼看着周边很多陇西世族家的孩子都有了身份,就感觉武士彟是因为胆小怕事在敷衍自己的兄长。
老大武士棱缓和了一下说到:“老三,我还有一事想要告诉你,其实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些事情,只是需要你同意就好了。”
武士棱眼看着武士彟不管事情,就想自己寻人安排这些事情,那人其实是太子的门客,在私下专门为太子拉拢一些世族,武家有武士彟在,是皇上李渊很看重的一位大臣,也是太子很重视的一股朝堂力量,在拉拢武家的过程中就跟武士棱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现在只需要武士彟在朝上表达对太子的支持。
武士彟不曾想自己的兄长居然作出了这样的事情,自己千防万防,害怕自己的家人被人利用,甚至不顾自己孩子的感受拒绝他们跟大臣们的孩子有来往,却没想到自家的兄长作出了这样的事情。
武家兄弟不太明白朝堂的形势,对政事有一些小世家特有的局限和狭隘,认为太子为正统,承继皇位是顺其自然地事情,完全不理解武士彟对于朝上的担忧,完全是杞人忧天,现在看武士彟还是犹豫不定的态度,甚至还有一些埋怨自己的样子,便怒从心来,自己作为兄长,三番五次的找他谈这件事情,甚至自己做好这件事情,武士彟都没有一个明确地答复,自己这么劳心费力地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整个武家,还反过来被埋怨,真实好心喂了驴肝肺,一气之下就想问出武士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武士彟是真的不想在这乱局中做什么事情,万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所以还是回复这些事情再议吧。
武家兄弟一看还是这样,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直接说:“既然是再议,那四弟到了再议的时候再叫我们吧,现在我家中还有事,不便在这里耽误时间,先告辞了”,说完起身就要离开,武家小辈们一看这样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时武家老三只能劝说:“大哥二哥,今天是来为四弟的女儿过百日宴的,其他的事情且以后再商议吧。”
这时杨氏也正好把孩子抱出来,结果武家兄弟一看见杨氏,就想起来杨氏对自家兄弟的挑拨离间,一声冷哼就真的走了,武怀运、武惟良一阵不知所措后也跟着离开了,一场宴席不欢而散,只有武家老三留了下来。
武家老三武士让自己本身是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就比较的淡泊名利,再加上本身身体并不是太好,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得失心,所以平时跟武士彟的关系反而比较好,武士彟小时候很多知识还是跟自己的三哥学的,所以有很多事情也喜欢跟武士让沟通。
虽然宴席不欢而散,但众人还得继续吃饭不是,武士让长叹一声:“且随他们去吧”。接着就对杨氏说:“我看看这孩子,你瞧这小模小样,这好看的小眼睛,可真的跟你们夫妇一样啊。”
杨氏笑着说:“士彟也是这么认为的”。
武士让说着就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件布包着的东西,说着:“孩子的百日宴我不能空手而来,这是我给孩子的礼物,也是给你们夫妇的。”打开是一面铜镜。
(铜镜在唐代被赋予了多种社会功能,因为其兼具美观实用等价值,是当时王公贵族、亲朋好友之间馈赠比较常见的礼品,延续到后来便成为了一种社会习俗。这种习俗发展到唐玄宗时期,就成为了一种定式。据《唐书》「千秋节·礼乐志》记载,八月五日是唐玄宗的生日,这天也被定为「千秋节」又被称为千秋金鉴节」,群臣会献上美酒和铜镜祝寿,或作为互赠的礼物,唐玄宗也会在千秋节赠群臣以铜镜,以示圣恩。
武士让这次用来做礼物的铜镜是一面宝相花铜镜,也是很有寓意的,铜镜本来就有吉祥如意的含义,再者,杨氏有礼佛的习惯,宝相花铜镜也是有一些佛家含义的,另外,铜镜在古代也是代表爱情的信物,是花好月圆、爱情美满的象征,还有就是铜镜大多是圆形的,也有圆满,团圆之意,并且在古代民俗中,铜镜也是驱邪的法器,所以一面铜镜对于武士彟夫妇来说是很好的礼品了,更加巧合的是宝相花是佛教的称呼,老百姓把宝相花称作牡丹花,杨氏的名字也叫牡丹,杨氏最喜欢的花就是牡丹花,(洛阳牡丹花的伏笔由来)看得出自己的三哥是用了心准备的,两个人都很开心,就把铜镜放在了女儿的襁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