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听到这里还是不情愿的问:“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打败吐蕃?难道我们必须对吐蕃妥协吗父皇?”
皇帝无奈道:“一来吐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或许战事会持续很长时间,朕不想把国力消耗在这上面,二来吐蕃土地贫瘠,蛮人不事农桑,远征吐蕃对于我们来说得不偿失,三者现在高句丽狼子野心,在辽东不断犯边,这才是我们的骨髓之患,相比之下吐蕃只是肌肤之疾,解决辽东之患才是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这件事难度更大,你知道前隋就是因为高句丽而灭亡的,所以和亲的人不但要做到自己不是肉包子打狗,白白被吐蕃利用,还要保证不会弄巧成拙反而坏事,朕不想在朝廷全力解决高句丽的时候后院起火,收到吐蕃趁虚而入的消息,所以你该明白了吧。”
高阳公主也是个聪明的人,现在皇帝给她解释呢这么多,她不可能还听不明白,于是结结巴巴的道:“可是,可是,”然后坚定的道:“女儿愿意代替文成去吐蕃和亲,既然这件事这么重要,女儿相信自己的能力不会弱于文成的,女儿愿意请缨去做此事。”
文成郡主听到这话一惊,赶紧拉住了身边的高阳公主道:“不行,我不愿意,皇上,臣女愿意和亲吐蕃,臣女愿意做这件事,高阳不可以。”
皇帝也是看着自己的女儿叹气道:“诶,朕知道你们的心意,也知道你们之间的情意,但是朕以为你不如文成合适此事,你就像一团火,霸道又热烈,朕相信你有玉石俱焚的勇气,文成就像是一弯水,水利万物而不争,现在我们与吐蕃就是这样,朕想弥合分歧找到共识,这是文成比你更合适的地方,文成,你懂了吗?”
文成郡主道:“臣女明白的,这是臣女作为宗室女的本分。”
皇帝心累的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高阳喊了一句“父皇,我恨你。”就跑了出去。
于是文成也跟着失魂落魄的高阳走出了紫宸殿,高阳流着眼泪道:“对不起文成,我帮不到你。”
文成笑着道:“这不怪你的高阳,我们两个人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但我们也该知道自己的宿命,作为宗室女,我们不能像父亲和哥哥们那样纵横沙场,但也不可能像普通百姓家的女儿一样什么都不用担负,联姻就是我们的命运和责任,这是我们早就明白的,这也是我们最大的用处,也是属于我们的名利战场,皇家的联姻从来都不只是简单的嫁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在崇文馆学习的原因,因为联姻也不能是蠢货,你跟我都是骄傲的人,联姻也是需要看我们的能力的,有能力的宗室女嫁给大家族,没有能力的就是那些普通的小世家,正如皇上所言,和亲吐蕃是一件重要的事,甚至决定着我大唐的国运,你说这么重要的事能交给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吗?皇上能够把这件重要的事放在我身上那就是对我的认可,这不正是我们一直等待的机会吗?我们不能像男人一样建功立业,执掌朝政,但我们也应该有能够证明自己的方式,女人啊,一样能够为大唐做出自己的贡献,我们都会长大,也终究会分开。”
高阳看着平日里温柔如水的文成喃喃道:“文成,我不想你离我那么远的,我想你留在长安城陪着我,我想我们一起老去。”
其实对于和亲还有一些原因,皇帝也会亲疏有别,对于自己的女儿皇帝会选择自己的近臣联姻,这样即是赏赐,也有利于把控,对于像吐蕃,吐谷浑这样对外族的联姻,把控是比较难的事情,交易的意义多于联姻,所以更多的会选择宗室女,还得是比较聪明的宗室女,保证不会在异族的虎狼之地坏事,尤其是对吐蕃,前后两任和亲宗室女:文成公主,金城公主,都在历史上留下了重要的影响,为唐王室和吐蕃的和平做出了重要贡献,特别是对于唐太宗,让太宗皇帝可以全心全力的解决高句丽的问题,文成公主功不可没。
在高阳和文成离开之后,紫宸殿内只留下了皇帝和如意二人,皇帝长叹一声道:“这就是天下之主的皇帝,这就是一言九鼎的皇帝,这就是人人都要跪拜的皇帝,可是谁又能理解皇帝的无奈呢?哪有天生的皇帝的啊,哪有天经地义的问鼎天下啊,哪个皇帝不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英明神武如汉之武帝尚且蛰伏多年才有灭诸侯王,亡匈奴人的伟业,何况是朕呢?想当年朕登基之初,突厥人趁我立足未稳之际出兵我北境,兵锋直指长安,朕不得不虚张声势,忍受着屈辱议定了渭水之盟,这是朕最大的屈辱,但却不是惟一的妥协,在外有异族狼子野心,在内有世家阴奉阳违,这就是朕的皇位啊,走在刀刃上的皇位,任何一个疏忽都会成为环伺者的机会,就像这一次的蝗灾,这就是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啊,亡隋之祸历历在目,就是亡在异族和世家的内忧外患,这就是朕对太子的忧心啊。”
如意这才知道皇帝之位所要面对的天下难题,知道了皇帝对太子的良苦用心,也知道这是皇帝对于自己的警告,于太子而言,自己什么都不是,这时候就更加没有了之前胡思乱想的东西,于是叩首道:“宫婢明白。”
只是皇帝是爱子情深,但太子却是始终没有安全感,虽然因为蝗灾之事被皇帝夸奖,但心中还是对怀有夺嫡之心的魏王有忌惮,他表面上看起来是想要想父皇讨要一位女官,其实真正想要的是安全感,太子打心里认为,自己要什么皇帝给什么那就是自己的太子之位绝对稳固,直到父皇把皇位给自己,那父皇就没有易储的想法,反之就是有,这是太子对父皇的一种天真的试探。
但皇帝却不会这么思考问题,因为皇帝不管是因为自己刻骨难忘的经历,还是因为长孙皇后的爱情,从始至终都没有易储的想法,没有这样的想法自然也就想不到太子的忧虑,因为没有换位思考的可能性,相反,皇帝对太子更有望子成龙的心,所以不但为太子选拔了很多的老师,还为了锻炼太子特别开办了崇文馆,这都是想要为了将爱子栽培成为合格的储君,为此皇帝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和精力。太子只看见了父皇对他的责之切,却看不到一名父亲的爱之深,所以父子二人一直在误会中沟通,一个不知道另一个想什么,一个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什么,最终父子关系走向僵持。
在如意不再去崇文馆之后,太子看到又开始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太子敏感的认为这是父皇想对自己表达什么,那就是自己的太子之位?想到这里太子又开始了自己叛逆的举动,先是崇文馆不到学,或者不管是否在老师的授课中,随意的来去,把崇文馆的一众老师扔在馆里不搭理,把后来又是领着一群突厥的奴隶饮酒作乐,沉迷于舞乐,在老师杜正伦几次规劝无果后,只得把事情告诉了皇帝,结果杜正伦“告诉家长”的行为被太子知道知晓以后,更加的恼羞成怒,直接上表父皇说是杜正伦能力不足,不配做自己的老师,不然自己还会罢学,皇帝无奈之下,一是为了缓解父子间的矛盾,二是把太子“哄骗”到学习的正路上来,皇帝没有办法只能把杜正伦当做替罪羊,直接发配到了谷州做刺史,这也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无奈之举啊。
好在如意的危机也算是过去了:太子看到父皇又一次遂了自己的意,赶走了那个不识时务的杜正伦,那就说明自己又“赢了一次”,也就暂时放下了对于如意的心思。
这些事情虽然过去了,伤痕却一直存在,太子对皇帝的不信任日趋加深,父子间看似恢复了往常的父慈子孝,实际上心结日深,就像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一切都在酝酿中,危机,就在下一步。